单说在平壤城里,有一个开妓馆的日本人,名叫奚谷松,是那三个日本贼的朋友。当日听说他三人让地风杀了,心中甚是怀不愤。后来打听人说,将他三人是说张氏兄弟捉住他那三个朋友,于是想出个坏道来。他国的人会了十几个,说道:“你们莫(没)听说咱国人,让雷地风杀了三个吗?”那些人说:“我们听说,但不知是何人捉住的。”奚谷松说:“我原先也不知道是何人捉住的,后来听人说,这城北有一个留云浦,那处有一座落雁山,山北有张姓兄弟二人,将他们捉住的。要不着他们促住,咱国人焉能被杀呢?我今天将你们请来,想要上那留云浦,将那张让、张达杀死,好解咱们心头之恨。但是光听人说,并不认识他们,这也是一样难事。”内中有一个日本人说道:“我认的。他们前一日,我在他们手中买过皮子,我还知道他的住处呢。”奚谷松说道:“这更好了,咱们就杀他二人就是了。就是杀了他二人,咱们也不抵偿,不相(像)原先审判权,在他们手中那个时候了。你们愿意不愿意?”那些人一齐说道:“很好,我们全都愿意去。替咱们那三个朋友报仇。”奚谷松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去吧。”于是大家收拾收拾,也有带手枪的,也有带刀子的,也有带二人夺的,一齐出了平壤,可就扑奔留云浦走下来了。
好一个贼子名叫奚谷松,一心要替他朋友报冤横。领着同人也有十几个,一个个扬眉怒目赛毒虫。齐说道:“今日去上留云浦,找一找张让、张达二弟兄。要能够将他二人得在手,一定是扒皮吃肉挖眼睛。与咱那死去之人把仇报,解一解咱们心头火一宗。”日贼徒一行说着一行走,眼前里来到张氏那屯中。我(找)看(着)那张氏兄弟大门首,一齐闯进屋子要行那凶。偏赶上他们兄弟出了外,所以才未能遭在毒手中。众贼子一见他们出了外,齐说道:“今天白走这一程。”那个说:“既来不要空回去,将他炮手窝棚用火轰。”贼子们说着说着点上火,忽啦啦刮刮刮大火照天红。众邻人一齐上前来救火,看见了日本人发愣怔。齐说道:“这火必是他们放,若不然他们到此为何情?”奚谷松一见邻人来救火,当是那张氏兄弟转回程。一齐的要上前去把手动,那邻人个个吓的战兢兢。拿起腿来往回跑,众贼子后边追赶不放松。众邻人跑到家中门闭上,日贼人才知道不是他弟兄。说道:“是今日虽然未得(逮)住,等明日再来杀此人二名。”众贼子一行说着回里走,眼前里来了张氏二弟兄。话说张氏兄弟,这日正在山上打围,忽然看见家中起火,急忙的抗(扛)起枪,就往家跑,中途路上与那些日本贼,见了对冲面。那个买过张让兄弟的皮子那个日本人,一见他兄弟跑过来,说道:“这就是他们两上,咱们还不下手,等待何时!”于是一齐抽出刀枪,望前就闯,可就不好了。
众贼子一见他们眼气红,从腰间亮出刀枪要行凶。忽啦啦将他兄弟围在内,扣手仗打的实在令人惊。他兄弟虽皆有枪不中用,而且那寡不敌中(众)是实情。那张让、张达虽然是好汉,怎能够敌挡日人数十名?况且说仓卒之间不防备,被贼人一齐打倒地流平。用刀子刺在他们心口上,可惜他兄弟二人丧残生。众贼子杀了张氏兄弟俩,将尸首扔在落雁山涧中。留云浦众贼杀死人两个,一个个心满意足回了城。众明公听听日本恨不恨?青天白日就杀了人二名。高丽人受这样大冤无处语,寻思起让人心中甚难容。他国人所以受那日本气,都只为国家无权那一宗。他国主权若不归日本手,有冤屈怎的也不能无处鸣。咱中国主权若归外人手,咱大伙也与高丽一般同。众明公听着此话怕不怕?这不是虚言假语来胡蒙。从今后好好把咱国权力保,才不能受外国人他欺凌。你们要拿着此事当笑话,简直的不如禽兽与畜生。非是我今日说话嘴儿冷,我是怕咱们性命被人坑。押下此事咱且不表,再把那农夫怀愤明一明。
话说那奚谷松等,把张氏兄弟杀了,回到平壤城里。由此那些日本人,当(常)上那留云浦搅乱,无故的抢夺财物,奸淫妇女。骡马牛羊,说拉去就拉去,买东西也不给钱,不卖还不中。庄稼在地里,硬割着喂马。种种的暴虐,令人实在不忍言啦。由此天长日久,就也恼了留云浦中三个庄稼人。这三个庄稼人,一个叫周正,一个叫李得财,一个叫崔万全。他三人家中,皆种着好几十垧地,庄稼未割,就让日本子先造(糟)害了不少。耕田的牛马,又让他们牵去十几匹。家中的妇女也不敢出门,一出门遇着日本人,就得不着好咧。他三人一看这事,是实在教人太已(也)过不去,不得了告状去,官又不与作主。遂会到了一块。周正说道:“兄弟们哪,这日本人的欺侮,真是让人受不了啦。咱们要还一味老实,何日能够有头呢?”李得财、崔万全说道:“兄长有何方法,能使日本人不欺咱们呢?”周正说:“我倒有一个拙见,就是把咱们这村中,大大小小人家全请来,我这西厢房空着,又宽敞,将他们请来的时候,在我这厢房里,大伙在一处议议。人多见识多,谁要有好道说出来,免去受日本的欺侮,岂不是咱大家的幸福吗?”崔、李二人说道:“这条道不错,咱们就这样的办法吧。”于是周正打咐几个伙计,说:“你们去把咱屯中,各家的当家的请来。”
伙计去了不多一时,各家全教(叫)来,到也有一百二十余人。周正一齐让到厢房,那些人一齐说道:“周正大爷把我们找来,有何话讲?”周正说道:“无事不敢请诸位到此,只因为咱这屯中,屡次受日本人的欺侮。”众人以(一)听“日本”二字,一齐发(开)口大骂。周正说:“你们先不要动怒,我寻思咱们受日本人的欺侮,伸冤无地,告状无门,这个欺侮何日得了?所以把你们请来。大家在一家(起)商量商量,谁要有道,可以说上一说。”只见内里出来一个老庄稼,名叫刘福庆,说道:“老夫有一条拙见,你们大伙愿闻,听我道来。”刘福庆站在那边开了声,尊了声:“老少爷们听分明:日本人在咱国中行暴虐,无故的奸淫妇女胡乱行。好庄稼他们割着喂了马,买东西不与钱来不与铜。到屯中无所不为财物抢。又夺取骡马牛羊好畜牲。妇女们不敢出门把亲串,恐怕是遇见他们来行凶。
张氏兄弟被他们杀的苦,寻思起真是让人痛伤情。虽有那天大冤枉无处诉,告状去官也不与把理争。这个国明明是咱高丽国,那权力全在日本人手中。日本人说怎就算怎么的,咱国里靡有一人敢出声。咱大伙生在韩国为百姓,好比似下了地狱一般同。人家让活着咱们不敢死,人家让死咱们不敢生。死生权操在日本人的手,咱们有多少屈情无处控。依我看怎么也是一个死,倒不如与他们把命去拼。他要是再上这里行暴虐,咱们就要排家伙把他攻。从今后就与他们硬对硬,再要来欺服(负)咱就不中。咱大家立下一个雪耻会,老夫我就在这里为头领。老夫我今年六十有四岁,在阳间能有几年寿禄星?要能使咱们不受日本气,我就是死在九泉也心甘。你大伙全要像我这个样,把那个‘生死’二字一傍扔。如果是因为这个丧了命,倒算是男儿有志义气横。日本要知进知退算拉倒,要不然我就与他把命拼。这就是老夫心中一拙见,你大家看看如何?可行不可行?”刘福庆说罢前后一些话,只听那扒(巴)掌排(拍)的如雷鸣。
话说那刘福庆说罢了一片言语,众人一齐排(拍)掌说道:“这个道对,咱们靡有别的方法,就得与他们对命。他们要怕死,咱们可就能安然两天。”刘福庆说:“你都要愿意了?”众人一齐说:“是愿意。”福庆说:“你们既然愿意,望后要跟日本人打仗,可要哈(豁)出命来。”众人又说:“我们全哈(豁)出来了。刘大爷,你说怎办就怎办吧。”福庆一看,他们意思全成了,遂在周正厢房,立了一个农夫雪耻会,自己为会长,选了一百五十多年青有力的人,买了些子药,预备下些个家伙。那日本人以(一)上他们屯中搅乱,那刘福庆他就着人破死命的去打,由是那日本轻易不敢上他那屯中去搅闹了。押下此事,暂且不表。
单说被日本吉田所害的那周忠兄弟三个,有一个姐姐,名唤二娘,许配于汉城孙光远为妻。后来孙光远因为汉城日本屡次为乱,他夫妻就搬在平壤会贤庄,与那刘真生街东街西住着。那周二娘自从搬出汉城,因为道远,十余年也靡回去住家,心中常常挂念他那三个兄弟。这一天听人说,周忠们让日本害了,二娘一闻这个凶信,就痛哭了一场,心中想道:“我几个兄弟让日本人害了,我必与他们报仇才是。”又因日本人屡次各处奸淫妇女,越发动触二娘心中之怒,自己说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们当妇女的,受这样的冤枉,无处可诉,都不如哈(豁)上这个性命,与日本人对了。我想单丝不线,孤树不林,我一人有多大本领,也不好干甚,我不如将这屯中的妇女,连(联)合到一处,在屯中那边箕子庙内,立下一个妇女报仇会为妙。”主意已定,遂先连(联)合了自己九个同心的女人,后又连(联)合各家。
各家妇女一听这个事情,无有一个不愿意,遂都来到箕子庙内。那二娘等已经先在那里等着呢。妇女一共到了一百八十余人,就在那庙的西廊房,开了一个大会。只因这庙的西廊房是一个戏台,桌子椅凳俱备。自从那日本人时常作乱,就永久不在那里唱戏。当日他们到了屋中,周二娘让众妇女们全都坐下,他自己走至舞台以上,对着大伙,可就讲起话来了。周二娘迈步上了舞台间,你看他满脸带笑开了言。尊了声:“列位姊妹且洗耳,我今有几句话儿陈面前。咱国里君王无道贤臣少,遂把那国计民生扔一边。他君臣但知朝端享富贵,那知道国政被那日本专。那国政归了日人不要紧,最可惜咱们妇女受熬煎。白日里不敢出门把亲串,到夜晚宿在家中还胆寒。独只为日人肆行淫妇女,一遇见他们就算犯了天。可叹那岳家姑嫂招污辱,落了个年青幼小染黄泉。这事情放在心中实难忍,又况且咱们全然是一般。淫他们焉知不把他(我)们淫,到那时你看可怜不可怜。兔死狐悲物且知伤其类,况咱们位列三才在人间。依我看怎么也是难逃避,如何时他们搅乱到这边?到(倒)不如今日想个对付策,也省着天天害怕在家园。从今后立下这个复仇会,各人家把这心志坚一坚。把那个‘日本’二字存心内,别让他无故到此羞辱咱。倘若是他们到此行暴虐,咱们就哈(豁)出死命把他拦。要能够除治日本人几个,算是替岳家姑嫂报上冤。让他们见着咱们不害怕,要因为此事死了也心甘。纵就是因为这个丧了命,社会上也是赫赫有威严。世上人虽活百岁也得死,这个死比着羞辱强万千。这是我周氏二娘一拙见,你大伙看看完全不完全?”
周二娘说罢就把舞台下,又听的那些妇女把话言。这个说:“这方法儿是很好。”那个说:“任死不受羞辱冤。”这个说:“治他要把钱来用,我哈(豁)出折卖首饰与簪环。”那个说:“要把日本赶出去,我情愿日日曲膝叩老天。”这个说:“卖了衣服我情愿。”那个说:“破了家业也心甘。”这个说:“任只挨冷不受气。”那个说:“受饿也占了这个先。”正是他大家伙说了气话,又只见内中一人开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