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罗隆基于《新月》杂志发表《我们要什么样的政治制度》一文,文中写道:"国民党可以抄写共产党的策略,把党放在国上,别的党又何尝不可抄国民党的策略,把党放在国上?秦始皇打到了天下,自己做皇帝;刘邦打到了天下,当然亦做皇帝;曹操、司马懿打到了天下,当然亦做皇帝。这就是'家天下'的故事。国民党革命成功,可以说'党在国上',其他的党革命成功,当然亦可以说'党在国上'.这当然成了持续不断的'党天下'."这番论述,与二十七年后储安平因之获罪的"党天下"论前后呼应。
贺麟说:最容易而且最常侵犯学术独立自主的最大力量,当推政治。……真正的学术是人类理智和自由精神的最高体现,所以它不仅不应该是政治的工具,文明的粉饰,或者为经济所左右。
冯友兰论及:中国家族伦理之道德制度,发达最早。周公典章制度实中国上古文明精华。至若周秦诸子,实无足称。老、庄思想尚高,然比之西国之哲学士,则浅陋之至。
吴宓的《雨僧日记》曾记陈寅恪所谈:中国之哲学美术,远不如希腊。不特科学为逊泰西也。但中国古人,素擅长政治及实践伦理学。与罗马人最相似。其言道德,惟重实用,不究虚理。其长短处均在此。长处即修齐治平之旨;短处即实事之利害得失,观察过明,而乏精深远大之思。
顾颉刚了论学问:凡是专心研究学问的人,对于政治的兴味一定很淡,这并不是遗落世务,实在一个人只有这一点精神,它既集中于学问,便再不能分心于政治了……学校中人一齐不问政治固然不对,但容许几个对于学问有特别兴味的人专作研究也未始说不过去……使得类似静安先生的人可以安心研究,不再被别的方面所拉拢而作牺牲。
顾颉刚在专门论及王国维的死时说:现在会做文章的人,无形中总给许多人捧作民众的领袖,一切的事情都压到他的头上,直至把他毁坏了而后已。……这种士大夫的清高是害死静安先生的主要之点,他觉得自己读书多,闻见广,自视甚高,就不愿和民众接近了……到现在宁可以身殉辫,这就是他不肯自居于民众,故意立异,装腔作势,以鸣其高傲,以维持其士大夫阶级的尊严的确据。这种思想是我们绝对不能表同情的。
潘光旦善治年谱,孔祥熙想请他证明自己是孔子之后,他毫不客气地回绝道:"对不起,山西没有一家是孔子之后!"
柯劭忞辞参政之职时说:"政出多门,何参之有。"
蒋廷黼曰:研究历史的结果修正了固有的观念。清末一百年间处理中国事务的领导人,不论满汉,并非像过去出版物所渲染的全是坏得不可救药的。……在民族主义革命高潮时期,欲望唤醒国人注意当时事实和情况,指出错误并非全在外国人一方,这真是不可想象的,但我相信中国与列强之间早期的谈判大部分都是错误的闹剧,也就是说我们根本不了解情况。
蒋廷黼曰: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做事极不容易。同治年间起始的自强运动,虽未达到目的,然而能有相当的成绩,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倘若当时没有恭亲王及文祥在京内主持,没有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在京外推动,那么,英、法联军及太平天国以后的中国还要麻木不仁,好像鸦片战争以后的中国一样,所以我们要仔细研究这几位时代领袖人物究竟作了些什么事业。
王先谦深刻地揭示中国学人普遍务虚图名的弊病说:"窃谓中国学人大病,在一空字。理学兴,则舍程、朱而趋陆、王,以程、乐务实也。汉学兴,则低汉而尊宋,以汉学若人也。新学兴,又斥西而守中,以西学尤繁重也。至如究心新学,能人所难,宜无病矣。然日本维新,从制造入,中国求新,从议论入。所务在名,所图在私。言满天下,而无实以继之,则亦仍然一空,终古罔济而已。"
顾维钧曾反复阐述他对于外交谈判的一个基本原则,即否定全胜论。顾说:"每一个中国知识分子都记得一句古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换句话说,坚持原则比只顾局部利益为好。我一向把这句话看作是个人一生中的宝贵箴言,因为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这项箴言不适用于外交,因为国家是永存的,不能玉碎,一个外交家不能因为必须坚持原则而眼看着他的国家趋于毁灭不顾。"
李泽厚《哲学探寻录》中说道:理性的发达使人们以为可以凭依它来设计社会乌托邦,但当列宁和毛泽东把它付诸革命实践时,美丽的图景顿时成为真正乌有之乡,支付大同社会梦的是亿万人的血汗、泪水和仇恨。从而经验主义自由派的稳健、渐进、改良、否定过分依赖理性以及否定社会整体工程设计,反而显得实在和健康。
顾准说:这个人世间永远不会有绝对完善,我们所能做的,永远不过是"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章乃器在一份3万多字的《根据事实,全面检查》中末尾写到:我对党披肝沥胆,希望党对我推心置腹。……我到现在为止没有希望逃避处分。一个只能为官,不能为民的人,不能不是十足的官僚,他不但当不起一个革命者的称号,而且不配做一个社会主义的公民。……我不能颠倒是非对待别人,也不能泯灭良心来对待自己。
贾植芳坦陈:抗战以后起来的一代知识分子……几乎是吸吮着"五四"新文化的营养成长,又在抗战的炮火中练就,从小就知道独立人格宝贵,有一种藐视一切权威、反抗一切压迫的个人主义冲动。这种冲动在国共两大政治力量对峙的时候,促使他们本能的同情、偏向共产党一边……可到了1949年以后,新政权建立,新的权威开始发生作用的时候,这一代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个人主义的热情与冲动,则成为生在门槛上的芝兰,不能不被锄掉。
老舍在《猫城记》里说:天还是那么黑,星还是那么明,一切还是那么安静,只有亡国之夕的眼睛是闭不牢的。我知道他们是醒着,他们也知道我没睡,但是谁也不说话,舌似乎被毁灭的指给捏住,从此人与国永不许再出声了。世界上又哑了一个文化,它的最后的梦是已经太晚了的自由歌唱。它将永不会再醒过来。它的魂灵只能向地狱里去,因为它生前的记录是历史上的一个污点。
韦君宜评价到知青作家时说:这一群"文化大革命"新一代,后来大多数都成了没有文化的人,有一些在农村里苦读,回来补10年的课,终归差得多。有些人把自己的苦写成小说,如梁晓生、阿城、张抗抗、史铁生、叶辛——现在已经成名。但是他们的小说了里,都写了自己如何受苦,却没有一个老实写出当年自己十六七岁时究竟是怎样响应"文化大革命"的号召,自己的思想究竟是怎样自愿变做无知的?所有这些老的、中的、少的,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归之于四人帮,这够了吗?我看是还不够。
周谷城说:他们的社会学家,政治学家和哲学家几乎大都在讨论他们那一套制度的弊端,中国学者相反,天天解释优越性。
杨振宁一叹:中国人有时太天真,太理想化,想到永远未来社会需要什么,今天就大干起来,这是不合算的。
曾昭抡说:"不要看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中国知识分子闹事是有传统的,从汉朝的太学生到五四运动,都是学生闹起来的。"
李敖:任何第一流的知识分子,形式上必须是反对型、批评型、异议型的。在寻求真理、维护真理的过程中,从反对、批评着眼,太重要了。……当知识分子却为马屁之先,当政护航,就是最可耻的不务正业。知识分子玩政治,跟流氓打天下一样是一个古老的公式,也是一个腐败的公式。
1957年的多事之秋,冒鹤亭赴北京拜谒毛泽东。临别,毛问:"先生可有言相赠?"冒答:"我身历数朝,只有共产党能使中国强大,这好比雄狮一头,也不免有若干虱子。古人云:'虮虱虽小,为害亦大焉。'慎须提防!"
萨孟武曾感慨道:"中国之博士,大多为鸭博士。夫鸭者,能游于水中,而不能捷游;能行于陆上,而不能捷行;能飞于空中,而不能高飞。以鸭之名加于中国之一般博士,不亦宜乎?"他还曾对学生太息道:"中国人之革命者与反革命者均占少数,而占多数者则为'看革命者'也。"
原中共江苏省委书记惠浴宇对极左思想给中共带来的破坏有深切陈述,他说:"根据我的体会,人一左,就六亲不认,不再是人。"
雷海宗说:"中国知识分子一言不发的本领在全世界的历史上,可以考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