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俄国暗地里增兵,并且还放一个极东大总督驻扎在东三省,他的权柄,几乎同俄皇一样大小。俄皇又亲到德国,与德皇联盟,法国也和俄国联盟,彼此相约瓜分中国。英、美两国看见德、法都从了俄国,也就不和日本联盟,都想学俄国的样儿。日本势孤无助,不得不与俄国协商,满洲归俄国,高丽归日本,各行各事,两不相管。俄国到此没有别国掣他的肘了,就大摇大摆起来。到了八月二十八第一期撤兵的期,又违约不退。兵丁从俄国调来的,前后共有十余万,在九月中旬,派兵一千名把盛京省城奉天府占了,把盛京将军增祺囚了,各项衙门及电报局尽派俄兵驻守,东三省大小官员限一月内出境,每人只给洋银一百元,逐家挨户都要挂俄国的旗,各处的团练都要把军器缴出,大车装运的俄国兵每日有数千。于是俄国第一个倡瓜分中国,各国都画了押,只有美国没画押。近来美国也画了押,只有各国的皇帝大统领尚没盖印,极迟不过数月的事了。这个消息,日本报章也不肯载,是从日本外务省的官吏,政党的大员,学堂的教习,私自探听得的,极真极确,并不是诳话。留学生也有不信的,私向日本某舆地学家问他瓜分的事真不真。他答道:"你但问俄国占东三省的事真不真,不要问瓜分的事真不真。俄国占东三省的事倘若不虚,这瓜分的事也一定是实的了。
你看德国占了胶州海口,俄国、英国、法国也就照德国的样儿,各占了一个海口。于今俄国占了东三省,请问中国有几块与东三省一样宽的地方?将来分的时候,恐怕还不够分哩!于今还来问真问假,真真不时时务了!"列位,他所说的不是正当不移的道理吗?近来各报章载道,俄国把全国的海军四份之三调到东方,英国照会两江总督魏光焘说,伊国也要照俄国派一个极东大总督驻扎江宁,长江七省重要的地方,都要修筑炮台,驻扎重兵,限四日内回信。又称英国已派兵到西藏,由西藏取四川,做首尾并举之计。德国在胶州的工厂,昼夜加工,预备开战。日本把兵尽调到台湾,法国把在越南的兵尽调到广西边界。于今好比火线相连,只要一处放火,就四处响应,遍中国二十二行省,都如天崩地坼一般,没有一块干净土了。好险呀!好怕呀!火烧到眉毛边了,还不知痛,真真是无知觉的蠢东西,连禽兽还不如哩!
痛呀!痛呀!痛呀!你看中国地方这么样大,人口这么样多,可算是世界有一无二的国度了,那里晓得自古至今,只有外国人杀中国人的,断没有中国人杀外国人的,这是甚么缘故呢?因为中国人不晓得有本国的分别,外国人来了,只有稍为比我强些,遂拱手投降,倒帮着外国人杀本国人,全不要外国人费力。当初金鞑子、元鞑子在中国横行直走,没有一个敢挡住他。若问他国实在的人数,总计不及中国一县的人,百个捉他一个,也就捉完他了。即如清朝在满洲的时候,那八旗兵总共止有六万,若没有那吴三桂、孔有德、洪承畴一班狗奴才,带领数百万汉军,替他平定中国,那六万人中国把他当饭吃,恐怕连一餐都少哩!到后来太平天国有天下三份之二,将要成功,又有湘军三十万人,替满洲死死把太平天国打灭,双手仍把江山送还满洲,真个好蠢的东西呀!可恨外洋各国,也学那满洲以中国人杀中国人的奸计,屡次犯中国,都有中国人当他的兵,替他死战。庚子年八国联兵,我以为这次洋兵没有百万,也应该有几十万,谁知统共只有二万,其余的都是中国人。
打起仗来,把中国人排在前头,各国洋兵奸淫掳掠,中国人替他引导。和局定了,各国在中国占领的地方,所练的兵丁,大半是中国人,只有将领是洋人。东三省的马贼很多,俄国尽数招抚,已有一万二三千人。这些马贼,杀人比俄兵还要凶悍些。俄国又在东三省、北京一带,招那中国读书人做他的顾问官,不要通洋文,只要汉文做得好,已有许多无耻的人去了,巴望做洪承畴一流的人物。将来英国在长江,德国在山东,日本在福建,法国在两广,一定要照俄国的样儿来办。各省的会党兵勇尽是各国的兵丁,各省的假志士、假国民尽是各国的顾问官;其余的狗奴才,如庚子北直的人,一齐插顺民旗,更不消说了。各国不要调一兵,折一矢,中国人可以自己杀尽。天呀!地呀!同胞呀!世间万国,都没有这样的贱种!有了这样的贱种,这种怎么会不灭呢!不知我中国人的心肝五脏是什么做成的,为何这样残忍?唉!真好痛心呀!
耻!耻!耻!你看堂堂中国,岂不是自古到于今,四夷小国所称为天朝大国吗?为什么到于今,由头等国降为第四等国呀?外洋人不骂为东方病夫,就骂为野蛮贱种,中国人到了外洋,连牛马也比不上。美国多年禁止华工上岸,今年有一个谭随员,无故被美国差役打死,无处伸冤。又梁钦差的兄弟,也被美国的巡捕凌辱一番,不敢作声。中国学生到美国,客店不肯收留。有一个姓孙的留学生,和美国一个学生相好,一日美国学生对孙某说道:"我和你虽然相好,但是到了外面,你不可招呼我。"孙某惊问道:"这话怎讲?"美国学生道:"你们汉人是满洲的奴隶,满洲又是我们的奴隶,倘是我国的人知道我和做两层奴隶的人结交,我国的人一定不以人齿我了。"孙某听了这话,遂活活气死了。美国是外洋极讲公理的国,尚且如此,其余的国更可想了。欧美各国,与我不同洲的国,也不怪他。
那日本不是我的同洲的国吗?甲午年以前,他待中国人和待西洋人一样。甲午年以后,就隔得远了,中国人在日本的,受他的欺侮,一言难尽哩!单讲今年日本秋季大操,各国派来看操的,就是极小的官员,也有坐位,日本将官十分恭敬。中国派来看操的,就是极大的官员,也没有坐位,日本将官全不理会。有某总兵受气不过,还转客栈,放声大哭。唉!列位!你看日本还把中国当个国吗?外国人待中国人,虽是如此无礼,中国的官府仍旧丝毫不恨他,撞着外国人,倒反恭恭敬敬,犹如属员见了上司一般,唯唯听命,这不是奇事么?租界虽是租了,仍是中国的地方,那知一入租界,犹如入了地狱一般,没有一点儿自由。站街的印度巡捕,好比阎罗殿前的夜叉,洋行的通事西仔,好比判官手下的小鬼,叫人通身不冷,也要毛发直竖。上海有一个外国公园,门首贴一张字道:"狗和华人不准入内。"中国人比狗还要次一等哩!中国如今尚有一个国号,他们待中国已是这样;等到他瓜分中国之后,还可想得吗?
各国的人也是一个人,中国的人也是一个人,为何中国人要受各国人这样欺侮呢?若说各国的人聪明些,中国的人愚蠢些,现在中国的留学生在各国留学的,他们本国人要学十余年学得成的,中国学生三四年就够了,各国的学者莫不拜服中国留学生的能干。若说各国的人多些,中国的人少些,各国的人极多的不过中国三份之一,少的没有中国十份之一。若说各国的地方大些,中国的地方小些,除了俄罗斯以外,大的不过如中国的二三省,小的不过如中国一省。若说各国富些,中国穷些,各国地面地内的物件,差不多就要用尽了,中国的五金各矿,不计其数,大半没开,并且地方很肥,出产很多。这样讲来,就应该中国居上,各国居下,只有各国怕中国的,断没有中国怕各国的。那知把中国比各国,倒相差百余级,做了他们的奴隶还不算,还要做他们的牛马;做了他们的牛马还不算,还要灭种,连牛马都做不着。世间可耻可羞的事,那有比这个还重些的吗?我们于这等事还不知耻,也就无可耻的事了。唉!伤心呀!
杀呀!杀呀!杀呀!于今的人,都说中国此时贫弱极了,枪炮也少得很,怎么能和外国开战呢?这话我也晓得,但是各国不来瓜分我们中国,断不能无故自己挑衅,学那义和团的举动。于今各国不由我分说,硬要瓜分我了,横也是瓜分,竖也是瓜分,与其不知不觉被他瓜分了,不如杀他几个,就是瓜分了也值得些儿。俗语说的,"赶狗逼到墙,总要回转头来咬他几口。"难道四万万人,连狗都不如吗?洋兵不来便罢,洋兵若来,奉劝各人把胆子放大,全不要怕他。读书的放了笔,耕田的放了犁耙,做生意的放了职事,做手艺的放了器具,齐把刀子磨快,子药上足,同饮一杯血酒,呼的呼,喊的喊,万众直前,杀那洋鬼子,杀投降那洋鬼子的二毛子。满人若是帮助洋人杀我们,便先把贼官杀尽。"手执钢刀九十九,杀尽仇人方罢手!"我所最亲爱的同胞,我所最亲爱的同胞,向前去,杀!向前去,杀!向前去,杀!杀!杀!杀我累世的国仇,杀我新来的大敌,杀我媚外的汉奸。杀!杀!杀!
奋呀!奋呀!奋呀!于今的中国人怕洋人怕到了极步,其实洋人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怎么要怕他?有人说洋人在中国的势力大得很,无处不有洋兵,我一起事,他便制住我了。不知我是主,他是客,他虽然来得多,总难得及我。在他以为深入我的腹地,我说他深入死地亦可以的。只要我全国皆兵,他就四面受敌,即有枪炮,也是寡不敌众。古昔夏朝有一个少康皇帝,他的天下都失了,只剩得五百人,终把天下恢复转来。又战国的时候,燕国把齐国破了,齐国的七十余城都已降了燕国,只有田单守住即墨一城,到后来终把燕国打退,七十余城又被齐国夺回。何况于今十八省完完全全,怎么就说不能敌洋人呢?就是只剩得几府几县,也是能够独立的。阿非利加洲有一个杜兰斯哇国,他的国度只有中国一府的大,他的人口只有中国一县的多,和世界第一个大国英吉利连战三年,英国调了大兵三十万,死了一半,终不能把杜国做个怎么样。这是眼前的事,人人晓得的,难道我连杜国都不能做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