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说精食气。则谓精从气中来。道家言精生气。则谓气从精中来。究竟论之。精气自是一物。正因变化不常。遂复判而为二。有能练是二者。复归于一本。非古真人而何。
道家三一说。上一。中一。下一。是谓三丹田。达道者能使三复为一。一复为三。盖三丹田。精气神之舍也。曰下丹田。关元精之舍。中丹田。绛宫神之舍。则上丹田。泥丸为气之舍也。而上丹田果非气之舍也。曰下丹田为气海。可为气之舍。则精之舍安在哉。以精舍诸中丹田固不可。若以舍诸上丹田尤不可者也。乃知下丹田虽名气海。实精舍也。况下丹田不专在气海。盖在脾脐与两肾之闲。以脐肾为人受命之始。则下丹田为精之舍可无疑也。又气海有二。旧说气海在脐下。素问则谓膻中气海也。直两乳闲。准素问所言。则中丹田为气之舍可无疑也。精舍诸下丹田矣。气舍诸中丹田矣。神不舍诸上丹田。将安所寓乎。此三一之正处也。道家虽以三丹田为精气神之舍。而不着所处。故为别白之。
黄太史庄子内篇论。不取向、郭。以为二子陷庄周为齐物之书。其为黄几复墓志亦云。庄周虽名老氏训传。其斩伐俗学。以尊黄帝、尧、舜、孔子。自扬雄不足以知之。又曰。予尝问以消遥游。几复曰。尝恨魏晋以来。误随向、郭。陷庄周为齐物。至谓尺鷃与海鹏。之二虫又何知。是则鲁直之得庄旨者深矣。然其内篇论首云。鹍鹏之大。鸠鷃之细。均为有累于物。则此言反与向、郭辈同之。是又何耶。盖将取彼以证此。举粗以及精。而用意过差。宾主不明。遂使前后之辞自相为戾耳。读者不可以不审思之。
欧阳永叔作诗。少小时颇类李白。中年全学退之。至于暮年则甚似乐天矣。夫李白、韩愈、白居易之诗。其词句格律各有体。而欧公诗乃具之。但岁时老少差不同。故其文字亦从而化之耳。
欧诗。欢时虽索寞。得酒便豪横。老苏诗。佳节屡从愁里过。壮心还傍酒中来。二老诗意正同。
欧公黄杨树赋首云。若夫汉武之宫。丛生五柞。景阳之井。对植双桐。疑此以前别有语。古人文字无有凿空便云若夫者。礼记曲礼。于疑事勿质。直而勿有下即云。若夫坐如尸。立如斋。礼从宜。使从俗。郑氏释若夫云。言若欲为丈夫也。春秋传曰。是谓我非夫。原郑氏于此注释者。意谓上下文本不相属。无用此句相发。故别引先縠语。以夫为丈夫。郑之此说亦强为解耳。其实若夫二字衍文耳。且曲礼泛说为人之礼。前已有语。尚不须此二字。况欧赋声律文字。专以华藻铿锵为美。前无一言。遽以若夫一言为唤句。岂为文之体哉。欧公一代儒宗。定无此失。故予谓此赋。其若夫之前必别有语也。
又准诏言事书。论御戎之策曰。契丹与朝廷通好。仅四十年。不敢妄动。今一旦发其狂谋者。其意安在。盖见中国频为元昊所败。故敢启其贪心。伺隙而动耳。今若敕励诸将。选兵秣马。疾入西界。但能痛败昊贼一阵。则吾军威大振。而虏计沮矣。此所谓上兵伐谋者也。此策前既言中国频为元昊所败。而后云但能痛败昊贼一阵。则军威大振。何其言之戾耶。此殆系铃却猫之说。为可哂也。而公言之者。知西北二敌通谋。急于隳坏两国之势。不觉言之之失也。又以此为上兵伐谋。亦非是。此乃伐交者也。
就吏有二说。萧望之传。弘、石建白。非颇诎望之于牢狱。塞其怏快心。则圣朝无以施厚恩。上曰。萧太傅素刚。安肯就吏。此就吏。谓从有司追摄系囚也。晋阮籍传。太尉蒋济辟之。籍诣都亭奏记云。乞回缪恩。以光清举。济遣卒迎之。而籍已去。济大怒。乡亲共喻之。乃就吏。此就吏。谓入仕也。
石林过庭录第四卷。说虞仲有三。而其第九卷论语。虞仲乃仲雍也。仲雍初本隐者。然则虞仲有二人矣。盖贪论议之多。所以前后自相乱。
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王滹南辨而有二字羡文。此说甚善。然有此二字亦通。盖二有止字皆系上一不字为义。鮀之佞。巧言也。朝之美。令色也。苟无祝鮀之巧言。宋朝之令色。在于今世。必不能免。盖言时世浊乱。莫不恶君子而喜小人。而邢昺云。子鱼有才。故时世贵之。朝美人而善淫。故时世疾之。如是则苟有祝鮀之佞者。便可以为子朝之淫矣。因文考事。大害义理。
易曰。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史记。朱英曰。代有无望之福。亦有无妄之祸。扬雄法言。论淳于越曰。仕无妄之国。食无妄之粟。分无妄之桡。吴志王、楼、贺、韦、华传评曰。此数子处无妄之世。而有名位。强死其理。得免为幸。朱英所谓无望。与易不同。扬雄所谓无妄。正用卦名。予既辨之矣。而陈寿所谓无妄之世。则当为传写之缪。王、楼等当孙皓昏酗之际。岂得为无妄之世哉。此正无望之时也。范晔博达之士。苟以无望为无妄。是进昏皓于三代令王之列也。宁有是理乎。以无望为无妄。其为传写之误。较然可知矣。
干卦利见大人者二。此谓天下利见之也。以其龙见。(去声。)故天下得以利见之。或者以为二与五□相见。非其说也。
诗序。哀窈窕云。哀盖字之误也。当为衷。谓中心怒之。郑康成笺诗。其所改字多矣。无如此说之疏。
关关瞗鸠传云。雎鸠。王雎也。鸟挚而有别。笺云。挚之言至也。谓王雎之鸟。雄雌情意。至而有别。按释鸟注。郭璞曰。鵰类。今江东呼之为鹗。陆机云。幽州人谓之鹫。而扬雄、许慎皆曰。似鹰。尾上白。数家说虽不同。而俱以为搏击之鸟也。挚、鸷古字通用。鸷鸟以搏鸷为隽。正雕鹰之属也。今郑转以鸷为至。言雌雄情意。至而有别。然则亦穿凿甚矣。决不可从。
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毛以为后妃既有关雎之德。是幽闲贞专之善女。宜为君子之好匹。此正合诗人之旨。及此篇之序也。郑乃谓善女能为君子和好众妾之怨者。言皆化后妃之德。不嫉妒。谓三夫人以下。此说殊无巴鼻。序言后妃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则是窈窕淑女。宜为君子之嘉配也。毛传极为明白。而郑以三夫人九嫔化后妃之德。又能为君子和好众妾之仇怨。此其为辞。无乃太宛转而不明乎。且君子好逑一句。何缘该此数节。后之言诗者。复不当致疑于其闲也。
又左右流之。流者、流之于水中也。荇菜流在水中。可以为荐宗庙。如淑女居幽闲之处。可以配君子。故后妃寤寐之时。常且求之。毛苌直以流为水。无此义。
又思服之服。悠哉之悠。毛俱释之为思。非也。悠、远也。悠哉悠哉者。言所思之远又远。而莫之得焉。悠盖思之意。而非思也。郑说寤寐思服之服。事也。求贤女而不得。觉寐则思己职事。当谁与共之乎。此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