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早上,一阵清风徐来,吹开了吴艺芝的眼睛,她翻身起来,见外面倒是一个美好天气,内心于悲哀中倒也充盈了欣喜,连忙稍作收拾,便往那秦家而去。
待到了秦家,她与那秦母闲唠了几句,便要去问候秦果儿。那秦母面露尴尬之色,以为她是听到风言风语,知晓了她女儿的丑事,要去安慰她呢。
可是阻也阻不得,便告诉她,女儿在花园里休息呢。她便喜滋滋走进花园,寻了一会儿,才在那栀子花林中,寻得秦果儿。只见栀子花照眼,她一时眼呆,见那秦果儿依偎在栀子花下,露井旁的石椅上,托着下颌在那里看昨晚被狂风暴雨捉弄了一地的花瓣,她一动不动的模样,让人怀疑真个是油画中的仙女。
吴艺芝并不知她心事重重,以为她在这里风流自赏,便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秦果儿回过头来看,见是御俊初的母亲,不禁吃惊,一霎时脸红作一团,却还是微笑道:“伯母,你怎么会来的?请坐。”便抚手将身旁石椅上的花瓣扫开,又用了几张报纸垫在下头,让吴艺芝坐了下来。
吴艺芝笑眯眯的坐在她身旁,她不好一上来便明说来意,便闲聊道:“今天天气可好呀,在这花园里看落花,好像离乱纷纷世事也远了,耳根也清净呀。”那秦果儿只是笑笑,并不答话。这吴艺芝曾经与秦果儿谋过几次面,知道她是个开朗多话的女孩儿,不想这会儿却是不答话,以为她是才方醒,没精神呢,便道:“果儿,愿不愿意陪伯母在这花园里散散步呀?”
那秦果儿点头,便与她一同坐了起来,吴艺芝拉住秦果儿的手,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说:“果儿,我知道,你跟我那个叫俊初的二儿子很好,你有没有觉得,他这刚过了成年礼,就开始野性难驯了?”
这秦果儿本来全无精神,听她提起御俊初来,心神一怔,便道:“我不明白,伯母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俊初他最近怎么了?”吴艺芝一叹道:“说起这个,我便感到心痛呀,果儿,你跟俊初走得近,晓不晓得,俊初最近跟一个叫单日瑶的古惑女有联络的?”
“单日瑶?”秦果儿一惊,将手从吴艺芝的手中抽了出来。见她这般反应,吴艺芝便知道她是晓得的,忙道:“哎呀,你也知道这个女人啦,那看来御俊初倒也不瞒你,伯母也不瞒你,那叫单日瑶的一门心思想要做我儿子的女朋友,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御家是何等身份、何等地位的家庭,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帮派女人来做我们的媳妇呢?所以呀,不管她和我儿子是什么关系,那都是过去了,只要叫我晓得了,我便绝不允许他们继续交往。”她又再牵上秦果儿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你呀,千万别把这个女人放在心头,她呀,连你的一半都跟不上,压根不配做你的情敌。你以后呀,就好好的帮伯母管管御俊初!”
秦果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十分不解的看着吴艺芝。她不明白吴艺芝此时对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喃喃道:“伯母,你一直都是我十分尊敬的人,可是,我不明白你此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又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俊初他,与那单日瑶还是很恩爱的,他……他果然是一见到她,便会忘记我了……”这一句话从她的嘴里幽幽吐出来,真真是语淡情浓。
她又低头看向那些被风雨扫到地上辱到水渠之中的栀子花瓣,嘴里轻声道:“要我管教御俊初,我以何身份来管教他?他能不能成熟定性,难道不该是他的妻子来为他考虑的么?”
“这就是我的意思呀。”吴艺芝连忙道:“果儿,你果真设想周到,倒与我的心意不谋而合,至于那个愚昧荒谬、骄横吝啬的单日瑶你可别去管她,非我御家以富骄人,实在是她太没教养了,她不能对你与俊初之间的爱情产生什么影响的!你才是我的准媳妇!你放心好了,你们两个人呀,现在虽然还小,不能够即时成婚,但是你们可以订婚呀,一旦订了婚,你就可以好好的帮伯母看着御俊初,叫他不胡来了。”
“这……不,不行的。”秦果儿吃了一惊,忙低下头来道:“我……配不上他。”吴艺芝不想她竟然会拒绝,眉头一皱,待听她说自己配不上御俊初,却将眉头舒缓了来,笑道:“我对你的印象,可是好的很呢!你与俊初年龄相仿,身份相当,连相貌也是一个潘安,一个嫦娥,有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御俊初?”
秦果儿听到吴艺芝这样的说话,心里也着实欢喜,她不免心道:难得御妈妈却不嫌弃她,嘴里便道:“俊初他,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心上人,只是不知道,他意下如何?”吴艺芝哈哈一笑道:“好姑娘,果然明朗爽快,既然你都说了你喜欢他,他又怎么会不喜欢你这样明眸皓齿的美丽姑娘呢?那么等你们订了婚以后,俊初的事情,便统统交由你来负责了,哎哟,果儿呀,你是不知道,为了管教我们家俊初,我可是累得心力俱瘁,两鬓凋落白发如秋了,如果你不来帮你伯母照顾俊初,那么伯母我呀,可会累死咯!”
听到吴艺芝对自己这样拳拳的爱护之心,拳拳的信赖之意,秦果儿只感觉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俊初,她的俊初!现在满身疮痍的她,真的可以,成为他的新娘吗?
弦月小院。
一间古色古香的汉式厢房中,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少女,这少女便是都媞媞,此刻,她正缓缓苏醒。
她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黑暗,她不禁想着:奇怪,天还没亮么?
她不禁又将眼睛闭上,如此又过了一会儿,再将眼睛睁开,还是一片漆黑。
她听见了鸟语,闻到了花香,这使她再也睡不着了,她耸了耸肩膀,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感觉头晕晕沉沉的,她摸下了床,找到了鞋子,将脚蹬了进去。
她将手在眼前舞了片刻——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不,不对……
她长皱眉头,用手抚摸着路线,往前走了过去,却因不习惯这黑暗,“啪”的一下,将一面镜子打碎在地上。
这声音使她一惊,她连忙蹲下去,欲将那镜子拣起来,却不小心被那碎片将手指割伤,她只感觉一股子冷血从手指上冒出来,连忙将手指放入嘴唇之中。又是一阵晕眩气闷,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连忙依着方才走过来的方向,又摸索着回去,坐在那床上透气。
这时,方听到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都小姐,你醒了?”
一听到有人在身旁,都媞媞立马觉得安心了许多,她感觉到那女人将她的手抬起来,惊道:“哎呀,你怎么受伤了?你已经放了许多的血,若再流血,你以后就容易患上贫血了,都小姐,你且别动,好好在床上坐着,我来给你包扎伤口。”
那都媞媞一只手任由她包扎着伤口,另一只手拉扯着她的袖子道:“你是谁?我又在哪里?”却听这女子巧笑道:“都小姐,我是冷少爷专门命来服侍你的赭女甘玉玉,你现在在冷少爷的弦月小院里。”
弦月小院?冷少爷?都媞媞这才想起她晕迷之前,御俊初曾说要带她去找阿冷解毒。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只是这心放下却又提起,她又道:“我……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呢?”
却听这本来伶牙俐齿的赭女,此时却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都媞媞见她久久不言语,便发狂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你说话呀!你刚刚不是还闹嚷嚷的说着话么?我情愿你燕雀聒耳,也不愿意你不言不语的叫人讨厌!”
这叫甘玉玉的赭女见她闹腾了起来,只得回她道:“都小姐,你中了剧毒,以致眼瞎。”“开什么玩笑?”都媞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瞎了?我瞎了?”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跌跌撞撞的在屋中闯动,嘴里嚷嚷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在胡说,你在胡说!我要真是瞎了,以后还怎么尽情恣意的雕塑呀!我的前途全毁了,我对不起传授我一身技艺的师傅,我更加见不着我心爱的男人了!我……我不要啊!”
那甘玉玉欲上前来搀扶她,却被她一下子扫开,只听她念念叨叨着:“俊初哥哥呢?俊初哥哥哪里去了?他现在在哪里呀?他是不是见我瞎了,就再也不理我了?”
甘玉玉见她这般可怜,又不敢过来扶她,只得在身旁道:“都小姐,你别惊慌,御先生就在这院内,他刚才还来看了你一会儿,只是因为你睡着了,他不便打搅才出了去,你若要他进来,我便为你叫他来便是。”
都媞媞一听这话,连忙将她一把逮住,安下心笑道:“是吗?他真的没有走吗?太好了,麻烦你将他叫进来吧,拜托,让他马上来见我好吗?我好想见他!我好想见到他!”她却忘记了,她见不着他了。
这甘玉玉见她喜怒不定的,不禁蹙眉,这时,都媞媞却听到她熟悉的男声响起道:“媞媞,我就在这里。”
是御俊初,听到御俊初的声音,她欣喜若狂,连忙把抓住甘玉玉肩膀的手放下,循着御俊初的声音摸索而去,那御俊初与阿冷本来在花园里聊天,听到叫喊声,便都走了过来。此刻,那御俊初见都媞媞在那里吃力的摸索行走着,连忙上前,将她扶住道:“你不要到处乱走,你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
都媞媞点点头,她听他的话。她就这样,被御俊初带到床上,但是她不想躺上去,只是拉着他的手,坐在床边,耳畔听见御俊初在那里轻声说话:“媞媞,我把阿冷也带了来,他要问你话呢。”
只听阿冷在一旁道:“都媞媞小姐,我昨晚喝了小酒正要好睡时,御俊初却抱着你跑来把我给吵醒,逼我给你解毒,害得我薄酒未醒,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说是在花园里醒醒酒吧,你又一惊一乍的,害的我又被御俊初给拖拽了过来。”
他虽然是一派冷言冷语,但是都媞媞听闻御俊初如此担忧于她,不免心中甜蜜,更是露出笑来。又听御俊初在耳畔道:“媞媞,你还不快谢谢阿冷?若不是他为你放血吃药,可能你到现在还醒不过来呢!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担心死了。”
这都媞媞咬咬唇,柔声道:“都媞媞谢过阿冷大哥。”那御俊初也跟着道:“御俊初也谢过阿冷大哥。”
他二人这样联合起来谢过自己,倒令阿冷莞尔一笑。又见都媞媞虽然脸色苍白,唇色发乌,但这番病态,虽没有尽染红霞的艳丽,却使其更显得秀丽如画,不免心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