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校里也很用功,决心不辜负我想象中父亲对我的期待。经过拼搏,我考取了剑桥大学。我虽然在田径运动上花费了许多时间,但我仍然设法拿到了一个受人尊敬的学位。当我开始为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而训练时,志在获胜的决心和愿望已成为一种嗜好。要说我逼迫自己去夺取奥林匹克奖牌只是为了我父亲那就错了,但我内心深处却希望他亲眼看见我冲过终点线,赢得了铜牌。
我母亲从来就不赞同我的雄心壮志。在我父亲“出门”期间,她想让我姐姐嫁给一个当地农民,希望我进农学院,以便将来照料农场。我姐姐遂了她的心愿,但我却没有。自从发生那次事故之后,我无法面对农作。但是,为了将来有个人能与她一起生活,我母亲便决定让我进伦敦的一所农学院读书。起初,我试图与她顶着干,但她根本不听,所以我只好放弃了。她为我在田径赛场上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但又担心赛跑会影响我的学业。
“真是个美好的下午。”我说,想换个话题。“咱们出去散散步吧。”
我们走出屋子,爬上了山坡。我母亲经常出外散步,不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我们山谷和邻谷之间的一条鞍状山脊上。我们向山下眺望着赫尔姆比山庄,那是梅布尔索普老爷的先辈用他从纺织厂利息中获得的利润于20世纪初叶建造的一处质朴无华的私宅。
我母亲停下脚步,舒缓了一下呼吸。“噢,我还没告诉你呢,对,吧?梅布尔索普老爷上个月过世了,是中风死的。你父亲知道了会难过的。”
“噢,听到这消息我很难过。”我说。
“我也一样,”她说。“他待我一直很好。对村里许多人都不错。”
“那就是说他的傻儿子已经接管了赫尔姆比山庄啰?”
“保罗,的确如此,他不傻。他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绅士。他也很聪明,我想他是在伦敦的一家商业银行工作,我听说他仍然要把大部分时间花在那边。比如说,他只在周末到这儿来一下。”
“嗯,他对巴思韦特的事管得越少越好。”我说。“柯比夫人见过他了吗?我不知道她对他看法如何。”我单纯无知地问母亲。
我母亲大笑起来。“我想那很有可能。”她说。
我们大约7点钟光景回到家里。虽然走得很累,但是因有彼此的相依相伴而感到心满意足。
后来,当我坐进车里,正要驱车回自己家时,我母亲说:“喂,你一定要努力学习,宝贝。你父亲临走前对我说,他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好农民,我相信你不会辜负他的期望的。”
我像以往一样,看望过母亲后便驱车回家,心中对生生死死的不公平感到忧伤和愤怒。
星期一早上,我早早地就端坐在我的交易台前。罗布走了进来,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这种笑我以前常见,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这表明他又在恋爱了,而且事情进展顺利。
“喂,讲给我听听,事情怎么样?”
他迫不及待地向我和盘托出。“是这样的,我昨天打电话给凯茜,劝她和我一起出去。她找出各种借口想搪塞过去,不过,我可不会轻易放过她。最后,她终于让步了,于是,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她说她多年来一直想看那部电影。那是特拉福特拍的一部法国片,蹩脚得一塌糊涂。我觉得那部影片乏味透顶,根本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但她却盯着银幕看得津津有味,过后我们一起吃了饭。我们谈了好几个小时。她好像真的非常理解我,以前从没有哪个姑娘像她这样。”
或者说,至少从上个月克莱尔与他断交,或三个月前索菲亚与他断交以来,还没有哪个姑娘这样理解过他,我心中不禁有点儿冷酷地想道。当罗布向姑娘们倾吐心声时,他往往会激动得难以自制,滑稽的是,姑娘们也往往会被他所吸引。不过,我觉得凯茜还不至于愚蠢到会被罗布的那两下子骗上钩。
“后来又发生什么事?”我问道。
“啥事也没有。”罗布微笑着说。“她是个好姑娘,她不会第一次约会就干那种事情的。不过,这个星期天我们还要见面,我要带她去驾驶帆船。”
“祝你好运。”我说。和他以往的风流韵事一样,罗布这次的恋情正在一步步发展。我想,这就像盖房子一样,他现在正处于打基础阶段。不过,你必须放手让他干,他似乎连最坚固的堡垒也能攻克。
我电话仪表板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了,是卡什来的电话。
“我有两件事,”他说。“第一,你来参加我们的会议吗?”
“是的,我很愿意前往,非常感谢你。”我说。
“好。”卡什说。“我保证当欧文·派珀在那儿时,我会安排一次会晤,我还有一个建议。你是否愿意作为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的客人到泰晤士河畔汉利去?我们每年都举办一次帐篷联谊会,听说是一种狂欢会,我和凯茜将前去参加,你如果愿意的话,可邀你办公室的某人同往。”
我的心一沉,我对喧嚣之所不感兴趣。另外,我对这类公司招待活动也兴趣索然,那将意味着与一大群我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人频频举杯,寒暄不断。唯一的好处是谁也不会在乎那种喧嚣。虽然我想谢绝,但要对卡什说个“不”字,我总感到难以启齿。
“多谢你的美意,不过我得查一查那个周末是否有事缠身,我会告诉你的。”
“行。给我来电话。”
我挂上电话。性格奔放的美国入遇到温文尔雅的英国人,两者对结果都不会感到满意,我心想,都觉得有点儿内疚。
“什么事?”罗布问道。
“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邀请我去泰晤士河畔汉利,我觉得很难拒绝。”
罗布的耳朵直竖起来。“你是说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凯茜去吗?”
“是的。”我说。
“嘿,我认为你应该去。而且我认为你应该带我一起去。”
我表示反对,但是无济于事。罗布和卡什两人合在一起的说服力我是无论如何也无力拒绝的。于是,我给卡什回了个电话,说我很高兴前往,并将携罗布同去,听卡什的口气,他很开心。
我坐在交易台前注视着夏日里毫无生气的市场竞争,能干的戴比在一旁协助,我感到乏味烦躁。戴比对这种局面却似乎显得非常高兴。我见她正在玩《金融时报》上的纵横填字游戏,我竭力想让自己忙碌个不停。我浏览着我们的有价证券组合,希望从中得到什么启发。
有一两种名称后面带NV(内华达)的债券,这倒提醒了我。
“戴比。”
“现在没空,你没见我正忙着嘛,”她说。
“你查过荷属安的列斯群岛发行的债券吗?税务条约修改后,有什么需要我们担心的地方吗?”
戴比放下报纸。“我查过了,这够令人惊奇的吧。”她指了指高高的一摞招股章程。“我已核查过我们所有的有价证券组合,我们用不着担心,我们的债券无一受到影响。我们仅有的那几种荷属安的列斯群岛债券正在以低于100的价格交易,所以,如果发行人按面值收兑债券的话,我们将会赚到一笔。”
“那就不用愁了,干得漂亮,非常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我说。
“慢着。在税收立法方面,我们可能不成问题,但是,我偶然发现了一种债券,觉得有点可疑,应该说非常可疑。”
“说下去。”
“就是这一个。”
她把一份债券招股章程放在我面前的交易台上,我拿起来细看。封面用黑体字写着:“内华达特里蒙特资金公司,抵押8%息率票据,2001年6月15日到期”,下面是一行稍微小一些的字体“由本州银行有限公司担保”。再下面一行是“首席管理行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
“这个,这有什么不对?”我问道。
“很难说准,”戴比开始说道。然后,她腾地一下在椅子里挺直了身子。“天哪!你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我问。
“路透社消息。”她读着面前屏幕上的消息:“‘美国石膏公司宣布同意DGB的报价……’DGB究竟是谁?”
“我想,这是一家德国水泥公司。”我说,“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是在发生着什么事。”
几条话路开始闪烁,我抓起其中一个话筒。是戴维·巴勒特打来的电话。
“你看到没有,DGB已对美国石膏公司递盘了。”
“看到了。”我说。“路透社说那是友好递盘。这个递盘有没有通不过的可能?”
“我想不会,”戴维说。“DGB在美国没有任何业务,所以,不会有什么反托拉斯的问题。”
“DGB的信贷情况怎么样?”我问道。如果DGB的信贷很坚挺的话,那么我们的石膏债券的风险就会小得多,债券价格将会猛升。
“2A一级,”戴维说,当说到各家公司,即便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公司的详细情况时,他的脑子就像一台计算机。“别挂断,我的交易人在喊什么了。”我可以听见话筒里人声嘈杂。“他说DGB正在以现金和出售股份的方式支付所购入的债券,那样对信贷不应该有什么害处。”
“该债券交易到什么价位了?”我问道。
“等一等。”片刻之后他回来了。“他在报95。你想抛出你的200万吗?”
我考虑了一会儿,95太低了,“不抛,谢谢。按理说应该高于那个价。要是价格升了,请告诉我。”
我放下话筒,朝戴比喊道:“你在听什么?”
“人人想买这些石膏债券。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现在出价是97,克莱尔正在电话上。她报97.5,抛不抛?”
我敲着计算器的按钮,按照我的推断,我们应该能卖到98.5。“不抛,稳住。”
“咱们就少赚一点吧。”戴比说。
“不,这些债券应该还可以再高0.75个百分点。”
“你真是贪得无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