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镇定地看着我,他脸上既无吃惊的样子,也无否定的表示。
“我干吗要那么做?”
“因为你妒嫉我和戴比。”
“可笑。”
“两年前你和她好过。”
“正如你所说的,那是两年前的事,”他没精打采地坐在那把大扶手椅里,那副傲慢的样子惹恼了我,我猛地提高了嗓门。“听着,戴比的室友费利西蒂告诉我,戴比死之前你一直在骚扰她。凯茜也说你告诉过她,戴比被人推到河里淹死的那个晚上,你在跟踪她。你看,我都知道,像那样无耻地追女人,真让人恶心。”
我最后那句话击中了罗布的痛处,他忽然来了精神,眼冒怒火,满脸通红,拿着啤酒听的手朝我一挥,泛着泡沫的浅黄色液体雨点般洒落在地毯上。
“你这杂种!”他咒骂着。“你这个该死的杂种,先是抢走了戴比,现在又抢走了凯茜。行,我告诉你吧,你抢走了我的女人,以为这样就算完事了,没那么便宜!没门!”说到最后,他使劲儿喊。
“不是我故意把凯茜从你身边抢走,是你自己失去了她。”我说。
罗布听见这话可不乐意了,他一下子从椅子里站起来,厉声喊叫着:“少说屁话吧,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把我的生活给毁了,彻底毁了,别坐在那儿说什么不是故意的啦,你这个自鸣得意的杂种。”
他身子一歪倒在椅子里,低声说:“我爱戴比,我多爱她啊!分手后的日子多难熬啊!”罗布说到这儿,声音低得像是在耳语,“在某种程度上,我追求其他女人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想她,我做得不错,把感情深深地埋了起来。”
罗布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接着说:“后来,你来了,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她总是跟你调情,总是和你一起出去吃午饭或是去喝点什么。我知道在发生什么,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找能看见,我得采取行动来阻止这件事。”
“所以,我求戴比和我结婚。她不答应,但我仍不放弃。最后,她让我滚开,我一下子垮了,一个星期之后,她就遇害了。”
罗布说完,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抬起头,用手揉揉眼睛,我看见他两眼泪光闪闪。
“我一蹶不振,后来,凯茜来了。这是我碰到过的唯一一位像戴比一样的好女人,而且非常迷人。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她却把一切都表示得清清楚楚,和她在一起感觉很好,真的很好,而紧接着我发现,你也一直在打她的主意。”
罗布瞪着我,两眼充满仇恨。我想,他决不会原谅我。他对他自己不满意,对他与女人们的关系不满意,而我则成了他不满情绪的根本原因。
但我想知道答案,我问他:“那么,你看到杀害戴比的人了吗?”
罗布一下子轻松起来,他就着啤酒听喝了一大口酒,笑着说:“可能看到了。”
“是你杀的吗?”
“当然不是。”他照样满脸堆笑地说道。
我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愤怒。“你告诉警察,说你亲眼看到是我把戴比推到河里的,是吗?”
罗布笑而不答,我真想给他一拳。
“因为如果你告诉他们,你看见是我,那你我都知道那是撒谎,作伪证可是要严惩的。”
罗布似乎无动于衷。“警察自然找我当面谈过,我讲的事情也许最终会在法庭上见分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将坚持我说过的话,当然说的是事实。”
“耳环是怎么回事?”我问。
“什么耳环?”
“戴比的耳环,她被害当晚戴着的耳环,你放在我家里栽赃的那只耳环。”
罗布看来确实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应该提醒你,企图恫吓证人也是要严惩的,你一走我就打电话给鲍威尔警官,告诉他你来过了。”
看得出,除了可能再惹更多麻烦以外,我什么答案也得不到。罗布向警方提供了不实之辞,即使上法庭他也不会改口,到时他的证词就是我杀人的有力证据,我无法证明他作伪证。
于是,我起身走出罗布家。
15分钟之后,我又回到自己家里。我疲惫不堪,脑子里乱成一团,怒火填膺,罗布恨我,他对警察撒了谎,我很快就会被指控犯有谋杀罪。
而我呢,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一点办法也没有。
罗布、戴比、韦杰尔、乔,一个个在我脑子里打转,我的大脑疲劳极了,几乎都快麻木了,我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虽然我很疲倦,但睡得并不踏实,醒了好几次,窗外还灰蒙蒙的,我就爬了起来,穿上跑步的行头,围着公园跑了起来。我跑了两圈,睡眠不足跑步可不是件舒心事,但它让我冷静了。我回到家,冲了个澡,吃了几片烤面包,喝了点咖啡,感觉好多了。我往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给凯茜挂了个电话。她刚刚上班,我要她和卡什尽快来我的住处,我说事情很紧急。
十点左右,凯茜和卡什来了。我告诉他们鲍威尔来搜过我的住处,告诉他们我去找过罗布,我把头天脑子里想的全都告诉了他们。
最后,我又把主要的说了一遍,“我们不知道谁杀了戴比,可以肯定韦杰尔与此事有关,但是,戴比遇害时他不在英国,我怀疑罗布可能也与此事有牵连,而且,我还认为特里蒙特资金公司诈骗案在此事中起着重要作用。可我无论如何也搞不清它们之间的关系,同时,我自己也面临极大的麻烦。鲍威尔只需再找出一件证据就行了,而且,好像许多人都十分乐意再为他捏造一件,这样就可以把我拘捕起来,除非我能找出杀害戴比的凶手,否则,我将被指控犯有谋杀罪,你们俩谁有办法?我真的束手无策了。”
卡什轻声说:“哎呀,我觉得这事可真有点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凯茜没说话,她正在思考,我没吱声,希望她能拿出个办法来。
凯茜最后说:“好,我们这样试试看,关于谋杀戴比的凶手我们都掌握了些什么情况?”
“戴比被害时那人一定就在伦敦。”我先开口说。
“对,而且他很可能就是在幕后操纵菲尼克斯荣昌储贷银行的人。”
我点点头。“千真万确,杰克·索尔蒙肯定跟某个人说过,而那人清楚股市的内幕。”我想到了更多的情况,那人同意了杰克·索尔蒙购进费尔维公司债券的提议。
我告诉过汉密尔顿,觉得做费尔维债券是笔挺不错的投资。
凯茜打断了我的思路。她说:“韦杰尔运气好,没人查看特里蒙特资金公司的担保书,他那么干可是在冒险。”
“那是私人配售债券,”我说,“那些文件不必存档,而且客户人数有限。”
“非常有限,”凯茜接过去说,“实际上,只有两个客户,德琼公司和哈尔兹韦格银行。”
“你说,韦杰尔提议找哈尔兹韦格银行,而你自己去找德琼公司,是吗?”我问卡什。
“完全正确。”卡什回答。“就在汉密尔顿表示他对高收益的3A股有兴趣以后。”
“好,可以肯定迪特韦勒是和韦杰尔一块干,他可能把特里蒙特债券塞进了客户的帐户,希望这么一来就没人会发现了。”我说。
“德琼公司这边怎么解释?”凯茜说。
“呣,非常奇怪,汉密尔顿居然没查担保书,或者起码让戴比去查一查。”我说。“罕见的错误。”
唯一的必然结论就摆在那儿,眼睁睁地摆在我们三个人面前。
是汉密尔顿。
这不可能是真的,不错,可以说是汉密尔顿解雇了我,但他对于我仍然很重要,我钦佩他,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在这件龌龊事中,他自始至终都很坦率,这个结论根本就不合情理,我没有接受这个事实的心理准备。
但是,一旦我接受了这个事实——汉密尔顿可能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人,一切都会变得明朗起来。汉密尔顿跟他商学院的老搭档韦杰尔联手制造了整个阴谋。他从卡什手中买进特里蒙特资金公司的私人配售债券时,完全清楚那是什么货色,就是他让特里蒙特公司投资菲尼克斯荣昌,就是他幕后指挥杰克·索尔蒙买进卖出。
但他干的最恶毒的事是杀害了戴比。
汉密尔顿在戴比的日记中发现她要和德琼先生会面,在她的桌子上看到了作好标记的特里蒙特公司招股章程,他知道戴比打算告诉德琼假担保之事,所以他得阻止她。
于是,他就杀了戴比。
我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万分震惊,从感情上我接受不了这个结论。
“保罗,怎么啦?”凯茜探身过来摸了摸我的手。
我结结巴巴地告诉了他们我刚才的想法,每句话都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来。
他们俩人只是呆呆地望着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抽回手,走到起居室的窗户旁,俯视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小街,我越想越气忿,我觉得自己真蠢,被人出卖了还不知道,我要报仇,为我自己,也为戴比。
“简直不敢相信,汉密尔顿从来都一本正经,循规蹈矩的,他不是我想象中的主犯,他太……”卡什一时没找到达意的词,过了一会儿,他说:“乏味。”
“噢,我相信是他,”凯茜说。“我从来就不喜欢他,他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台机器。不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能告诉凯茜答案,我了解汉密尔顿的思维方式。我说:“汉密尔顿认为人生就是投机,而且要做赢家,赚钱让他迷了心窍,他喜欢的不是钱本身,而是赚钱的过程,而且他还是个冒险家。我想他是厌倦了公平交易,想找点更刺激的,就是最高明的犯罪,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他几千万,我敢打赌,他从中得到了极大的快感。”我的声音很小,言辞却很尖锐。
“为什么要偷呢?那些傻瓜们每天都在大把大把地扔钱。”卡什咯咯地笑着说。
不错,只要每分钟有人出生,卡什就决不会缺钱花。
“那么,你的情况作何解释?”凯茜问我。“汉密尔顿怎么会让你到处探查了这么久呢?”
“我想他别无选择,他知道我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刨根问底,可能他觉得知道我在干什么,知道我探查的目标是什么,比让我自己一个人单干要好些。他确实以在把钱收回之前不能惊动诈骗犯为借口,劝我别把发现的情况告诉别人。我得承认,当时以为他会把一切都搞个水落石出。我想有关荷属安的列斯群岛那些律师的事全都是编造出来的,现在看来,他可能根本没去过那儿。”
“可是,他为什么不把你也杀了呢?”
我停了停,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没杀我,大概是一个月内死掉两位雇员,显得有点出格。”也许是他太喜欢我了,我心中暗自想道,我很难摒弃自己是汉密尔顿得意门生的自豪感,对汉密尔顿的憎恶感再一次涌遍我的全身。想想看,我居然钦佩过他那种人!
不过,汉密尔顿曾经企图阻止我进行调查,而且差一点儿就得逞了。忽然间,调查购买美国石膏公司股份之事也清楚了。“贝里曼说得对,汉密尔顿根本就没和证券协会做过任何交易。”我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凯茜迷惑不解地看着我。
我解释道:“他用调查我购买石膏股份之事作为解雇我的借口。我一辞职,汉密尔顿就很容易到处散布谣言,说我进行内幕交易给抓住了,弄得哪个证券机构都不敢雇用我。随后,为了确保不让我再在证券界干,他指使罗布指控我是杀人嫌疑犯,还撬窗入室把戴比的一只耳环放在我家里栽赃,那只耳环是汉密尔顿把戴比推下河时掉下来的。”
“不过,罗布为什么要帮他呢?”
我回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