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包兴见了“告白”,急中生出智来。见旁边站着一人,他即便向那人道:“这隐逸村离此多远?”那人见问,连忙答道:“不过三里之遥,你却问怎的?”包兴道:“不瞒你们说,只因我家相公惯能驱逐邪祟,降妖捉怪,手到病除。只是一件,我们原是外乡之人,我家相公他虽有些神通,却不敢露头,惟恐妖言惑众,轻易不替人驱邪,必须来人至诚恳求。相公必然说是不会降妖,越说不会,越要恳求。他试探了来人果是真心,一片至诚,方能应允。”那人闻听,说:“这有何难。只要你家相公应允,我就是赴汤蹈火也是情愿的。”包兴道:“既然如此,闲话少说,你将这‘告白’收起,随了我来。”两旁看热闹之人,闻听有人会捉妖的,不由的都要看看,后面就跟了不少的人。
包兴带领那人,来在二荤铺门口,便向众人说道:“众位乡亲,倘我家相公不肯应允,欲要走时,求列位拦阻拦阻。”那人也向众人说道:“相烦众位高邻,倘若法师不允,奉求帮衬帮衬。”包兴将门口儿埋伏了个结实,进了饭店,又向那人说道:“你先到柜上将我们钱会了,省得回来走时,又要耽延工夫。”那人连连称是。来到柜上,只见柜内俱各执手相让,说“李二爷请了,许久未来到小铺。”谁知此人姓李名保,乃李大人宅中主管。李保连忙答应道:“请了。借重,借重。楼上那位相公、这位管家吃了多少钱文,写在我账上罢。”掌柜的连忙答应,暗暗告诉跑堂的知道。包兴同李保来至楼梯之前,叫李保听咳嗽为号,急便上楼恳求。李保答应,包兴方才上楼。谁知包公在楼上等的心内焦躁,眼也望穿了,再也不见包兴回来,满腹中胡思乱想。
先前犹以为见他母舅,必有许多的缠绕,或是借贷不遂,不好意思前来见我。后又转想,从来没听见他说有这门亲戚,别是他见我行李盘费皆无,私自逃走了罢。或者他年轻幼小,错走了路头也未可知。疑惑之间,只见包兴从下面笑嘻嘻的上来。包公一见,不由得动怒嗔道:“你这狗才往哪里去了?叫我在此好等!”包兴上前悄悄的道:“我没找着我母舅,如今倒有一事。”便将隐逸村李宅小姐被妖迷住请人捉妖之事,说了一遍。“如今请相公前去混他一混。”包公闻听不由得大怒,说:“你这狗才!”包兴不容分说,在楼上连连咳嗽。只见李保上得楼来,对着包公双膝跪倒,道:“相公在上,小人名叫李保,奉了主母之命,延请法官以救小姐。方才遇见相公的亲随,说相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望祈搭救我家小姐才好。”说罢磕头,再也不肯起来。包公说道:“管家休听我那小价之言,我是不会捉妖的。”包兴一旁插言道:“你听见了,说出不会来了,快磕头罢。”李保闻听,连连叩首,连楼板都碰了个山响。包兴又道:“相公,你看他一片诚心,怪可怜的。没奈何,相公慈悲慈悲罢。”包公闻听,双眼一瞪道:“你这狗才,满口胡说。”又向李保道:“管家你起来,我还要赶路呢。我是不会捉妖的。”李保那里肯放,道:“相公,如今是走不的了。小人已哀告众位乡邻,在楼下帮扶着小人拦阻。再者,众乡邻皆知相公是法官,相公若是走了,倘被小人主母知道,小人实实吃罪不起。”说罢又复叩首。包公被缠不过,只是暗恨包兴。复又转想道:“此事终属妄言,如何会有妖魅?我包某以正胜邪,莫若随他看看,再作脱身之计便了。”想罢,向李保道:“我不会捉妖,却不信邪。也罢,我随你去看就了。”李保闻听包公应允,满心欢喜,磕了头,站起来,在前引路。包公下得楼来,只见铺子门口人山人海,俱是看法官的。李保一见,连忙向前说道:“有劳列位乡亲了。且喜我李保一片至诚,法官业已应允,不劳众位拦阻。望乞众位闪闪,让开一条路,实为方便。”说罢奉了一揖。
众人闻听,往两旁一闪,当中让出一条同来。仍是李保引路,包公随着,后面是包兴。只听众人中有称赞的道:“好相貌,好神气!怪道有此等法术。只这一派的正气,也就可以避邪了。”其中还有好事儿的,不辞劳苦,跟随到隐逸村的也就不少。不知不觉进了村头,李保先行禀报去了。且说这李大人不是别人,乃吏部天官李文业,告老退归林下。就是这隐逸村名,也是李大人起的,不过是退归林下之意。夫人张氏,膝下无儿,只生一位小姐。因游花园,偶然中了邪祟。原是不准声张,无奈夫人疼爱女儿的心盛,特差李保前去各处觅请法师退邪。李老爷无可奈何,只得应允。这日正在卧房,夫妻二人讲论小姐之病。只见李保禀道:“请到法师,是个少年儒流。”老爷闻听,心中暗想:“既是儒流,读圣贤之书,焉有攻乎异端之理。待我出去责备他一番。”想罢,叫李保请至书房。李保回身来至大门外,将包公主仆引至书房。献茶后,复进来说道:“家老爷出见。”包公连忙站起。
从外面进来一位须发半白、面若童颜的官长。包公见了,不慌不忙上前一揖,口称:“大人在上,晚生有礼。”李大人看见包公气度不凡,相貌清奇,连忙还礼,分宾主坐下。便问:“贵姓?仙乡?因何来到敝处?”包公便将上京会试、路途遭劫,毫无隐匿,和盘说出。李大人闻听,原来是个落难的书生。你看他言语直爽,倒是忠诚之人,但不知他学问如何?于是攀话之间,考问多少学业。包公竟是问一答十,就便是宿儒名流,也不及他的学问渊博。李大人不胜欢喜,暗想道:“看此子骨格清奇,又有如此学问,将来必为人上之人。”谈不多时,暂且告别。并吩咐李保:“好生服侍包相公,不可怠慢。晚间就在书房安歇。”说罢回内去了。所有捉妖之事,一字却也未提。谁知夫人暗里差人告诉李保,务必求法官到小姐屋内捉妖,如今已将小姐挪至夫人卧房去了。李保便问:“法官应用何物?趁早预备。”包兴便道:“用桌子三张,椅子一张,随围桌椅披,在小姐室内设坛。所有朱砂、新笔、黄纸、宝剑、香炉、烛台,俱要洁净的,等我家相公定性养神,二鼓上坛便了。”李保答应去了。不多时,回来告诉包兴道:“俱已齐备。”包兴道:“既已齐备,叫他们拿到小姐绣房。大家帮着我设坛去。”李保闻听,叫人抬桌搬椅,所有其余物件,俱是自己拿着,请了包兴,一同引至小姐卧房。只闻房内一股幽香。就在明间堂屋,先将两张桌子并好,然后搭了一张搁在前面桌子上,又把椅子放在后面桌子上,系好了桌围,搭好了椅披,然后摆设香炉、烛台,安放墨砚纸笔宝剑等物。摆设停当,方才同李保出了绣房,竟奔书房而来。叫李保不可远去,听候呼唤即便前来。李保连声答应。包兴便进了书房,已有初更的时候。谁知包公劳碌了一夜,又走了许多路程,乏困已极,虽未安寝,已经困得前仰后合。包兴一见,说:“我们相公吃饱了食困,也不怕存住食。”便走到跟前,叫了一声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