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
刘法,字彦矩,常山人,善博物。自制墨数品,铭曰“栖神岩造”者,佳品也。杨邦基为画《墨史图》,一曰入山,二曰起灶,三曰采松,四曰发火,五曰取煤,六曰烹胶,七曰和剂,八曰成造,九曰入灰治刷,十曰磨试。彦矩云初无入山、磨试二事,而成造、入灰、出灰、治刷本四事,杨合为二,复增入山、磨试,总成十图云。
杨文秀,字伯达,本江左人,在金之季,以善墨闻。其法不用松炬,而用镫煤。子彬得其遗法,以授耶律楚材,楚材授其子铸,使造一万丸,铭曰“玉泉万笏
杂记
《说文》云:墨,书墨也。从黑从土。墨者,烟煤所成,土之类也。
《释名》曰:墨者,晦也。言似物晦黑也。
《汉书》:尚书令仆、丞郎月赐隃麋大墨一枚,小墨一枚。
汉中官令主御笔墨。
《东宫故事》:皇太子初拜,给香墨四丸。
《东汉观记》曰:和熹邓后即位,万国贡献悉禁绝,惟岁时供纸墨而己。
扬雄,诏令尚书,赐笔墨,观书石室。
汲太子妻《与夫书》曰:并致上书墨十螺。
《魏官仪》云:尚书郎缺,试诸郎,故孝廉能文案者先试一日,宿召会都,坐给笔墨以奏。
陆士龙《遗兄士衡书》云:三上台曹公藏石墨数十万斤,云烧此消复可用,然烟中人不知,兄颇见之不?今送二螺。
《大业拾遗记》:宫人以蛾绿画眉,疑亦石墨之类。近世无复此物,沈存中括帅鄜延,界内有石油,然之烟甚浓,其煤可为墨,黑光如漆,松烟不及,其识文为“延川石液”者是也。
晋令治书令史掌威仪禁令,领受写书缣帛、笔墨。
陶侃献晋帝笺纸三千枚,墨二十丸,皆极精妙。
《墨薮》云:凡书先取墨,必庐山之松烟,代郡之鹿角胶,十年之上强如石者妙。
南朝以墨为螺、为量、为丸、为枚,陆士龙《与兄书》:送墨二螺,梁《科律》:御墨一量十二丸。
《汉官仪》:令仆丞赐墨一枚。
欧阳通每书,其墨必古松之烟,末以射香,方可下笔。
唐元宗御案墨曰“龙香剂”。一日见墨上有小道士如蝇而行,上叱之,即呼“万岁”,曰:“臣乃墨精墨松使者也,凡世人有文者,其墨上皆有龙宾十二。”上神之,乃以墨分赐掌文之官。
卢杞与冯盛相遇于道,各携一囊。杞发盛囊,有墨一枚,杞大笑。盛曰:“天峰煤和针鱼脑入金溪子,手中录《离骚》古本,比公日提绫纹刺三百,为名利奴,顾当孰胜?”已而搜杞囊,果是三百刺。
许芝有妙墨八厨。巢贼乱,瘗于善和里第。事平取之,墨已不见,惟石莲匣存。
老成相《墨经》曰:墨文如履皮,磨之油晕者,一两可染三万笔。又云墨染纸三年,字不能错闇者,上。凡墨日日用之,一岁才减半寸者,万金不换。
《文房宝饰》曰:养墨以豹皮囊,贵乎远湿。
徐鼎臣兄弟工翰染饰书具,尝出一月团墨,曰“此价直三万钱”,江左士人好事无及之者。
世言蜀中冷金笺最难为笔,非也。惟此纸难为墨。苏子瞻尝以此纸试墨,惟李廷珪乃黑。
今之小学者将书,必先安神养气,存想字形在眼前,然后以左手磨墨,墨调手稳方书,则不失体也。又云“研墨如病”,盖重其调匀而不泥也。又云“研墨要凉,凉则生光。墨不宜热,热则生沫。”盖忌其研急而墨热。又李阳冰云“用则旋研,无令停久,久则尘埃相污,胶力隳亡,如此泥钝不任下笔矣。
沈存中云南方暑雨时,墨恶蒸溽,可置煴阁中。其法不用,切切以梓木匣贮之。梅月微令近火,但要如人体温,不必太热,岁久胶性干透,渐自不蒸。善墨虽蒸不坏,不善者虽焙亦蒸,全在制作,不问蒸也。
《墨经》云:凡墨,击之以辨其声。醇烟之墨,其声清响;杂烟之墨,其声重滞。若研之以辨其声,细墨之声腻,粗墨之声粗。粗谓之打砚,腻谓之入砚。凡研,直研为上。直研乃见真色,不损墨。若圜研磨,则假借重势往来,有风以助颜色,乃非墨之真色也。沙门惠洪云:司马君实无所嗜好,独蓄墨数百斤,或以为言,君实曰:“吾欲子孙知吾所用此物何为也
苏子瞻有佳墨七十丸,而犹求觅不已。石昌言蓄李廷珪墨,不许人磨。或曰:“子不磨墨,墨将磨子。”李公择见墨辄夺,相知闲抄取殆尽。吕行甫平生好藏墨,士大夫戏之为“墨颠”,又如滕达道、苏浩然暇日晴暖,辄研墨水数合,弄笔之余,则啜饮之。
唐彦猷清简寡欲,不以世务为意。公退一室,萧然临书试墨,以此度日。
附录
陆友,字友仁,姑苏人也。姑苏为东南都会,富庶甲于天下,其列肆大贾皆糜衣甘食,其子弟自幼读书,稍能执笔识姓名,即教为商贾事,以故文学日少。友仁生市廛阛阓之所,父以市布为业,独能异其所好,攻苦于学,邻里多窃笑之,虽其父亦不乐其子之习儒也。及长,益亲贤士大夫,往来其家,邻里虽有大姓,贤士大夫不入也。于是复皆自媿,欲教其子以陆君为法。君善为歌诗,长于唐人五言律,工汉八分隶、楷,又博极群物。时海内治平,富家巨室争以古器物相尚,凡三代以下钟鼎、铭刻,汉唐以来法书、名画,皆从陆氏鉴定真赝,一经品题,价遂十倍。尝观光上国,奎章阁鉴书博士柯公九思一见,服其精识,而侍书学士虞公集亦善其书,遂相与言于文宗皇帝。未及任用而二公去职,君内顾无知己,乃与柯公南归吴,辟小室,仅可容膝,中庭植翠竹数竿,树湖石,峰峦秀异。室中左右图书,集古今杂录,前列乌几,上置天禄辟邪紫凤池,金铜镇纸,皆可爱玩。客至,出汉博山,出古龙涎,汲虎丘剑池水,煮建溪小凤团,清坐竟日。自号“砚北生”。着《砚史》、《墨史》,得卫青古玉印,并着《印史》,翰林诸贤皆赋咏之。所为诗文,有《杞菊轩槁》。年四十八,以疾卒。
论曰:大、小二篆,变为八分,汉世多用之,而秦隶人之书未行也。晋王右军善隶,而八分之法隐,学者罕习焉。唐所传者韩择木、蔡有邻、李潮而已。今观其书,去汉远甚。近世洛阳杨友直,蜀郡虞伯生,大梁赵子期、吴彦晖,京兆杜伯原,皆着名当代而所尚不同。君独追踪石经,欲与蔡中郎、钟太傅相上下,可谓成于艺矣。杜公尝与予书杜子美诗一章,方正严重,如通经巨儒,进止有法。君见亦为予书八分小篆歌,如昆刀切玉,不见形迹,而刚强之风,温润之质,望之俨然。今二书亡失,而两君不可复见,故论着之,以慰怀之思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