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恐针师遽忘之,而明逗之也。针师果出其物,裹树酋。树大叫,连投火纸烧之,衣熔其半。犷儿跃地,变为小狻猊,吼声若铜鼓,野兕皆倒卧,复枯树形。树酋亦骇奔去。犷儿还营,告其父曰:“昔木兰之紫绡帕,为庆喜白罗巾所收,破树酋之物,非此帕不能也。父将何以筹之?”般曰:“吾父子须报噩青气,且说庆喜,乘机导之,至诚则无有不动矣。”还以所策告于郭张,并嘱针师暗与砭师谋,羁其妖众,坚壁不出,待吾乞师来。三人皆请之行,各道父子珍重之意。般以犷儿诣噩营。噩闻而大喜。犷儿入见。噩曰:“咄兹小儿,以异授缚玛大师,吾爱慕非一朝夕矣。而今乃得珠归于椟,锥返于囊耶!”犷儿曰:“大王视儿为犹子,则前不以为罪,而后可责其功。若以为降汉之稚卒,草芥视之,儿固不欲来归,即归亦不愿生活也!”噩谓般曰:“壮哉斯言,吾儿固不及若几,生父当让于义父。”般命犷儿拜噩前,修父子礼。女闻乐般父子归,言于噩请见。噩曰:“乐王乃迂士也,吾儿则甚可爱。”因传令进谒。般拜,女固辞不敢受。犷儿拜,即扶之使坐。噩曰:“一家人谈笑,吾不必旁参也。”自去与杜承慕炜议兵事。时亲串相得甚欢焉。女问般曰:“针道人曾就擒否?”
般答曰:“树犍屡破其术,擒之而复纵之。般屡致大王之命,但笑而不言。故以犷儿归,不肯留彼也。”女曰:“擒针道人,即应送我处置。胡为纵还,君试度其意。”犷儿曰:“儿闻其党相告云:树酋将有所挟以求。”女曰:“求金帛耶?或牲畜也?”般曰:“童子何知,某闻此酋不逊之语,每日,不爱事噩王,而爱事王之夫人,其妄可知也。既纵吾仇,必求所欲,反戈相向之事,恐在目前矣。”女怒曰:“树犍何物,敢狎侮吾?当请于大王,以兵诛之。”犷儿曰:“不劳士卒,儿与阿母去,自能成功。”女曰:“吾偾军之将,焉可复战?”犷儿曰:“树酋妖法,惟畏阿母之白罗巾,儿能斗之,不能灭之也。”女点头,谓:“吾与大王图之。”乃留犷儿而送般出。般见承、慕炜,相与纵论,意甚得也。叩两人曰:“君兄妹至此,始得所乎?”两人叹曰:“舍此更无所之耳!”般曰:“夫非常之士,半出寇盗中,新息侯遨游述嚣之廷,魏丞相赞画翟李之寨,皆起于泥涂,升彼霄汉。两君其托迹椒房,而潜身虎穴者耶?”
承、炜皆惊拜曰:“披肝而谈意气,真有心人;交臂而失英雄,为无目者。吾兄妹以是生,不以是死。君诚鉴之,不敢隐也。”般乃以破树犍之策告,并乞其怂恿。承、炜拜而设誓。女盛气而告噩曰:“妖人树犍,将觊觎大王之妻,何能忍也?”噩殊惑,女命犷儿陈之。噩大怒曰:“若然,卿自往讨,儿为前驱。吾望捷音矣。”付以健苗五百,犷儿率之。至树酋营,大呼曰:“噩王夫人来,与尔酋合兵攻汉将。”树闻之,出不意,问砭师曰:“此女何为而至?”砭师曰:“女求媾者,君无嗜欲,不宜有男女因,或与针道人战,为复仇计。君不可不助之。”树乃携法物出,女责曰:“针道人,吾仇也。何以故纵?”树告曰:“某术不能擒之,公主若执桴鼓,请决死战也。”女曰:“不擒针道人,吾誓不返。”树传箭索针师战,汉营中已知犷儿之计行,乃拥针师出。
树谓女曰:“今日不胜,请死主前。”女自引犷儿绕阵侧,见针道人出斗,谓犷儿曰:“汉营多异人,吾军遭败,数也。今而后,不复怨斯人。”犷儿曰:“阿母与儿父子同心戮力,道有攸归,本无贪嗔,恩怨皆空空矣。”女见树酋五行法物,如环之转,暗取白罗巾掷之。尽入纤手。树奔走,针师追之,树呼砭师曰:“先生何以援我。”砭师曰:“无虑,吾卜君有兵厄,预制石棺。请入避,兵退可出也。”树启其盖,跃而入。砭师喝曰:“石如,葬老牛,二丑已过牛出头。”须臾石棺缝自合,砭师归郭张营,与针师言处置树犍之事。针师曰:“击柝人固善营窀穸也!”郭张降其众二千人,即与二师还甘总帅营,上功绩。女偕犷儿及五百人自归。噩迎见,贺战胜。般及承、炜皆喜,苗中忽传玛大师归矣。
噩跣足迎之,一西洋人略似知古,而气象迥别,谓噩曰:“臣在海隅,谓大王功已垂成矣。娄师新,命臣来辅大王,且报矮道人世仇,取其党砭针二山人之顶骨。”噩延入,细诘姓氏。般及承、炜然忧之。女与犷儿亦为二师骇也。
刎颈知交任转蓬,华一去鸟呼风。
客临逝水伤今雨,鬼入荒林话故宫。
怒特声灵留庙宇,栖鸡形影吊房栊。
可怜早嫁鸱夷子,不没吴门为此公。
卫芦李氏诠曰:
骨以形立,金以气生。在人有不坏之形,锁骨著形之盛;天地有常伸之气,点金扶气之衰。世人以色属菩萨,而谓锁骨者色之空;以财付道人,而云点金者财之聚。其视骨如粉,视金如泥矣。若是其卑论也,史氏岂知其为非笑哉。
金天成万物,而寄化于兵刑。点金者成之事,化之心也。不成则金气轻而浮者,为水所收,不化则金气重而沉者,为土所掩。不成与化,则金气顽钝,而入火不然。伐木不利,是金不有其功,而适足为害,皆点之之道未得耳。点从火,似以克为用。吾谓克取其能与胜,而点则如无能者;如不欲胜者然,宋儒称孔之铸颜,为仁若红炉点雪,庶斯意焉。
锁骨菩萨,徒飞乌有之天花;点金道人,转布凭虚之海藏。菩萨之骨,珍过南金;道人之金,通于仙骨。是分而为形气,合之皆真精。所谓道不同而趋则一者,各致以交孚。菩萨之神通,即道人之智慧,且兹史为道书,道人乃宏道而非宏于道者矣。
道人而为世点金,则以杨而入于墨矣。墨者摩顶踵以利天下,洵菩萨之舍身。或曰,道人点金,即其所以自为,为我者其杨之道欤!
夫放利多怨,固将群起而攻之。道人遭围,围道人者即道人也;突围而出,须季子之多金;解围以归,恐床头之金尽。则虽围之数重,亦惟有淡与泊其相遭而已,君子谓道人于是乎知化。
麻厕上弄筵
蜚声在棘樊之下,遂有谗人;托迹于藩溷之间,非无热客。肆筵逐臭,传羊头羊胃之谣;涤器闻腥,变鬼躁鬼幽之相。
其人自言从欧逻巴来,名哑喻,少与娄万赤同师,仍师事万赤,闻砭先生针道人以李长脚荐入汉营,借震地炼霹雳烁金石图,欲得二师以报娄也。噩为设牛羊鹿豕之宴。哑喻出一铜管,插群肉内吸之立尽。般问曰:“是何术也?”答曰:“吾铜管与鹅笼生铜盘,俱仙构也,铜盘能幻诸相,铜管能收众腥,皆非世人与知。”噩请曰:“若牲畜之属,能生吸其血肉否?”答曰:“何为不可!”噩呼蛮奴以牛进。哑喻拈管直插牛背,仍吸以口,头角四蹄俱化为乌有,承炜作谐语曰:“若吸将士之肉,可胜食乎?”噩命取将刑者一人试其管。哑喻袖出一物如狸大,吸管中,其人毛发皆化尽,其物潜归袖中不复见。众曰:“系何神物?”答曰:“食人兽也,嗜人肉,如人之嗜羊豕肉,饱则入吾皮膜间隐之。”众大骇,犷儿私告女曰:“彼乃吾师之魔,总师之孽,阿母盍以计使大王疏之?”
女含久,始曰:“佳儿启予,殆不外钓鳌之饵矣。”犷儿称善,然噩即日已拜哑喻国师,如玛知古入营之礼,遣来宾请汉营,请砭针二师与国师斗术。两军将卒,俱临阵门,不得混战。砭先生谓针道人曰:“昔吾师有云:见利不利,须借鬼臂。此姓殊触忌讳。”针道人曰:“亦记李真人言,熔金炼石,惟畏青天霹雳,今噩青气之伪国师,恐其人也。盍少避乎?”矩儿谏曰:“吾师不出,如时数何?”二师皆悚敬,噩军中拥国师出,呼二师曰:“道术之家,不用金刃,请观一图,惧者自缚待命。”二师曰:“宁图开而为得臣之寓目,岂面缚而若郑伯之牵羊。”师以手指地,倏现一台,凌虚会景。独登其上,展出一图,凡画卦者三,乃豫解恒也。木兰在阵前呼曰:“二师慎之,震宫三雷首卦,皆中含秘奥,消灭化机,屏勿视则无失。”二师皆瞑目。曰:“即不敢视,试答象辞。”砭师曰:“何卦?”闻空中有声曰:《豫》。砭师辄答曰:“雷出地奋。”声甫毕,疾雷上轰,地下裂,有小雷子起击二师,两踝各著针孔,砭师化石人,针师化金人,长俱丈六,以巨手击小雷子,并飞去空中。又有声曰:《解》。针师答曰:“雷雨作!”震惊连数百里,雨从四方来,著体如利镞。砭师化砾石,针师化沙金。质琐细,故反不能损。空中又喝曰:《恒》。应曰:“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