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后之贤王莽女为汉平帝后,自刘氏之废,常称疾不朝会。莽敬惮伤哀,欲嫁之,后不肯,及莽败,后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杨坚女为周宣帝后,知其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愤惋愈甚。坚内甚愧之,欲夺其志,后誓不许,乃止。李昪女为吴太子畦妃,异既篡吴,封为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三女之事略同,可畏而仰,彼为其父者;安所置愧乎?
贤父兄子弟宋谢晦为右卫将军,权遇己重,自彭城还都迎家,宾客辐凑。兄瞻惊骇曰:“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趣乃尔,此岂门户之福邪?”乃以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又言于宋公裕,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及晦立佐命功,瞻意忧惧,遇病,不疗而卒。晦果覆其宗。颜竣于孝武有功贵重,其父延之,常语之曰:“吾平生不喜见要人,今不幸见汝。”尝早诣竣,见宾客盈门,竣尚未起,延之怒曰:“汝出粪土之中,升云霞之上,遽骄做如此,其能久乎?”竣竟为孝武所诛。延之、瞻可谓贤父兄矣。
隋高颖拜为仆射,其母戒之曰:“汝富贵已极,但有一斫头尔!”颎由是常恐祸变,及罢免为民,欢然无恨色,后亦不免为场帝所诛。唐潘孟阳为侍郎,年未四十,母曰:“以尔之材,而位丞郎,使吾忧之。”严武卒,母哭曰:“而今而后,吾知免为官婢。”三者可谓贤母矣。
褚渊助萧道成篡宋为齐,渊从弟州谓渊子贲曰:“不知汝家司空将一家物与一家,亦复何谓?”及渊为司徒,炤叹曰,“门户不幸,乃复有今日之拜。”渊卒,世子贲耻其父失节,服除遂不壮,以爵与其弟,屏居终身。齐王晏助明帝夺国,从弟思远曰:“兄将来何以自立?若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及拜膘骑将军,集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微曰:“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从其语,岂有今日?”思远曰:“如阿戎所见,今犹未晚也。”晏叹曰:“世乃有劝人死者!”晏果为明帝所诛。炤、贲、思远,可谓贤子弟矣。
蔡君谟帖蔡君谟一帖云:“襄昔之为谏臣,与今之为词臣,一也,为谏臣有言责,世人自见疏,今无是焉,世人见亲,襄之于人,未始异之,而人之观故有以异也。”观此帖,乃知昔时居台谏者,为人所疏如此。今则反是,方为此官时,其门挥汗成雨,一徙他局,可张爵罗,风俗偷薄甚矣。又有送荔枝与昭文相公一帖云:“襄再拜,宿来伏惟台候起居万福。闽中荔枝,唯陈家紫号为第一,辄献左右,以伸野芹之诚,幸赐收纳,谨奉手状上闻不宣。襄上昭文相公阁下。”是时,侍从与宰相往还,其礼盖如是,今之不情苛礼,吁可厌哉!
亲王与侍从官往还神宗有御笔一纸,乃为颖王时封还李受门状者,状云:“右谏议大夫、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李受起居皇子大王。”而其外封,题曰:“台衔回纳。”下云:“皇子忠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颍王名谨封。”名乃亲书。其后受之子覆以黄,缴进,故藏于显谟阁。先公得之于燕,始知国朝故事,亲王与从官往还公礼如此。
三传记事秦穆公袭郑,晋纳邾捷菑,《三传》所书略相似。《左氏》书秦事曰:“妃子自郑告于秦曰:“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赛叔,蹇叔曰:“劳师以袭远,非所闻也,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公辞焉,召孟明出师。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公曰:“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与师,哭而送之曰:“晋人御师必于淆,淆有二陵焉,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秦师遂东。”《公羊》曰:“秦伯将袭郑,百里子蹇蹇叔子谏曰:“千里而袭人,未有不亡者也。”秦伯怒曰:“若尔之年者,宰上之木拱矣,尔易知!”师出,百里子与蹇叔子送其子而戒之曰:“尔即死,必于淆嵚岩,吾将尸尔焉。”子揖师而行,百里子与蹇叔子从其子而哭之。秦伯怒曰:“尔曷为哭吾师?”对曰:“臣非敢哭君师,哭臣之子也。””《谷梁》曰:“秦伯将袭郑,百里子与蹇叔子谏曰:“千里而袭人,未有不亡者也。”秦伯曰:“子之家木已拱矣,何知?”师行,百里子与蹇叔子送其子而戒之曰:“女死必于淆之岩唫之下,我将尸女于是。”师行,百里子与蹇叔子随其子而哭之,秦伯怒曰:“何为哭吾师也!”二子曰:“非敢哭师也,哭吾子也,我老矣,彼不死,则我死矣。””
其书邾事,《左氏》曰:“邾文公元妃齐姜,生定公,二妃晋姬,生捷菑。文公卒,邾人立定公。捷菑奔晋,晋赵盾以诸侯之师八百乘,纳之。邾人辞曰:“齐出貜且长。”宣子曰:“辞顺而弗从,不祥。”乃还。”《公羊》曰:“晋却缺帅师,革车八百乘,以纳接菑于邾娄,力沛然若有余而纳之,邾娄人辞曰:“接菑,晋出也,貜且,齐出也。子以其指则接菑也四,貜且也六,子以大国压之,则未知齐、晋孰有之也。贵则皆贵矣,虽然,貜且也长。”却缺曰:“非吾力不能纳也,义实不尔克也。”引师而去之。”《谷梁》曰:“长毂五百乘,绵地千里,过宋、郑、滕、薛,敻入千乘之国,欲变人之主,至城下,然后知,何知之晚也!捷菑,晋出也,貜且,齐出也;貜且,正也,捷菑,不正也。”
予谓秦之事,《谷梁》纤余有味,邾之事,《左氏》语简而切,欲为文记事者,当以是观之。
张嘉贞唐张嘉贞为并州长史、天兵军使,明皇欲相之,而忘其名,诏中书侍郎韦抗曰:“朕尝记其风操,今为北方大将,张姓而复名,卿为我思之。”抗曰:“非张齐丘乎?今为朔方节度使。”帝即使作诏以为相,夜阅大臣表疏,得嘉贞所献,遂相之。议者谓明皇欲大用人,而卤莽若是,非得嘉贞表疏,则误相齐丘矣。予考其事大为不然。按开元八年,嘉贞为相,而齐丘以天宝八载始为朔方节度,相去三十年,安得如上所云者?又是时明皇临御未久,方厉精为治,不应置相而不审其名位,盖郑处海所着《明皇杂录》妄载其事,史家误采之也,《资治通鉴》弃不取云。
张九龄作牛公碑张九龄为相,明皇欲以凉州都督牛仙客为尚书,执不可,曰:“仙客河湟一使典耳。擢自胥史,目不知书,陛下必用仙客,臣实耻之。”帝不悦,因是遂罢相。观九龄集中,有《赠泾州刺史牛公碑》,盖仙客之父,誉之甚至,云:“福善莫大于有后,仙客为国之良,用商君耕战之国,修充国羌胡之具,出言可复,所计而然,边扞长城,主恩前席。”正称其在凉州时,与所谏止尚书事,亦才一年,然则与仙客非有夙嫌,特为公家忠计耳。
唐人告命唐人重告命,故颜鲁公自书告身,今犹有存者。韦述《集贤注记》,记一事尤着,漫载于此:“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制加皇子荣王已下官爵,令宰相及朝官工书者,就集贤院写告身以进,于是宰相张九龄、裴耀卿、李林甫,朝士萧太师嵩,李尚书嵩,崔少保琳、陈黄门希烈,严中书挺之,张兵部均,韦太常陟,诸谏议庭海等十三人,各写一通,装缥进内,上大悦,赐三相绢各三百匹,余官各二百匹。”以《唐书》考之,是时,十三王并授开府仪同三司,诏诣东宫、尚书省,上日百官集送,有司供帐设乐,悉拜王府官属,而不书此事。
典章轻废典章故事,有一时废革遂不可复者。牧守铜鱼之制,新除刺史给左鱼,到州取州库右鱼合契。周显德六年,诏以特降制书,何假符契?遂废之。唐两省官上事宰臣,送上,四相共坐一榻,各据一隅,谓之押角。晋天福五年,敕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