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墨墨翟以兼爱无父之故,孟子辞而辟之,至比于禽兽,然一时之论。迨于汉世,往往以配孔子。《列子》载惠盎见宋康王曰:“孔丘、墨翟,无地而为君,无官而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邹阳上书于梁孝王曰:“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贾谊《过秦》云:“非有仲尼、墨翟之知。”徐乐云:“非有孔、曾、墨子之贤。”是皆以孔、墨为一等,列、邹之书不足议,而谊亦如此。韩文公最为发明孟子之学,以为功不在禹下者,正以辟杨、墨耳。而着《读墨子》一篇云:“儒、墨同是尧、舜,同非桀、纣,同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国家。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为孔、墨。”此又何也?魏郑公《南史?梁论》,亦有“抑扬孔、墨”之语。
玉川月蚀诗卢仝《月蚀诗》,唐史以谓讥切元和逆党,考韩文公效仝所作,云元和庚寅岁十一月。是年为元和五年,去宪宗遇害时尚十载。仝云:“岁星主福德,官爵奉董、秦。”说者谓“董秦”即李忠臣,尝为将相而臣朱泚,至于亡身,故企鄙之。东坡以为:“当秦之镇淮西日,代宗避吐蕃之难出狩,追诸道兵,莫有至者。秦方在鞠场,趣命治行,诸将请择日,秦曰:‘父母有急难,而欲择日乎?’即倍道以进。虽末节不终,似非无功而食禄者。”近世有严有翼者,着《艺苑雌黄》,谓坡之言非也,秦守节不终,受泚伪官,为贼居守,何功之足云?诗讥刺当时,故言及此。坡乃谓非无功而食禄,谬矣!有翼之论,一何轻发至诋坡公力非为谬战!予按是时秦之死二十七年矣,何为而追刺之?使个欲讥逆党,则应首及禄山与泚矣。窃意元和之世,吐突承璀用事,全以为劈幸擅位,故用董贤、秦宫辈喻之,本无预李忠臣事也。记前人似亦有此说,而不能省忆其详。
诗要点检作诗至百韵,词意既多,故有失于点捡者。如杜老《夔府咏怀》,前云,“满坐涕潺援”,后又云,“伏腊涕涟涟”。白公《寄元微之》,既云,“无杯不共持”,又云“笑劝迂辛酒”,“华樽逐胜移”,“觥飞白玉卮”,“饮讶《卷波》迟”,“归鞍酩酊驰,酡颜乌帽侧,醉袖玉鞭垂”,“白醪充夜酌”,“嫌醒自啜醨”,“不饮长如醉”,一篇之中,说酒者十一句。东坡赋中隐堂五诗各四韵,亦有“坡垂似伏鳌”,“崩崖露伏龟”之语,近于意重。
周蜀九经唐贞观中,魏征、虞世南、颜师古继为秘书监,请募天下书,选五品以上子孙工书者,为书手缮写。予家有旧监本《周礼》,其未云,大周广顺三年癸丑五月,雕造九经书毕,前乡贡三礼郭嵠书。列宰相李谷、范质、判监田敏等衔于后。《经典释文》末云,显德六年己未三月,太庙室长朱延熙书,宰相范质、王溥如前,而田敏以工部尚书为详勘官。此书字画端严有楷法,更无舛误。《旧五代史》:汉隐帝时,国子监奏《周礼》、《仪礼》、《公羊》、《谷梁》四经未有印板,欲集学自考校雕造。从之。正尚武之时,而能如是,盖至此年而成也。成都石本诸经,《毛诗》、《仪礼》、《礼记》,皆秘书省秘书郎张绍文书。《周礼》者,秘书省校书郎孙朋古书。《周易》者,国子博士孙逢吉书。《尚书》者,校书郎周德政书。《尔雅》者,简州平泉令张德昭书。题云,广政十四年,盖孟和时所镌,其字体亦皆精谨。两者并用士人笔札,犹有贞观遗风,故不庸俗,可以传远。唯《三传》至皇佑元年方毕工,殊不逮前。绍兴中,分命两淮、江东转运司刻三史板,其两《汉书》内,凡钦宗讳,并小书四字,曰“渊圣御名”,或径易为“威”字,而他庙讳皆只缺画,愚而自用,为可笑也。蜀《三传》后,列知益州、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田况衔,大书为三行,而转运使直史馆曹颖叔,提点刑狱、屯田员外郎孙长卿,各细字一行,又差低于况。今虽执政作牧,监司亦与之雁行也。
冢宰治内《周礼?天官冢宰》,其属有宫正,实掌王宫之戒令纠禁。内宰以阴礼教六宫,以阴礼教九嫔。盖宫中官之长也。故自后、夫人之外,九嫔、世妇、女御以下,无不列于属中。后世宫掖之事,非上宰可得而闻也。《礼记?内则》篇记男女事父母、舅姑,细琐毕载,而首句云:“后王命冢宰,降德于众兆民。”则以其治内故也。
宰相爵邑国朝宰相初不用爵邑为轻重,然亦尝以代升黜。王文康曾任司空,后为太子太师,经太宗登极恩,但封祁国公。吕文穆自司徒谢事为太子太师,经东封西祀恩,不复再得三公,但封徐国、许国公而已。寇忠憨罢相,学士钱惟演以太子太傅处之,真宗令更与些恩数,惟演但乞封国公。王冀公钦若食邑已过万户,及谪为司农卿,于衔内尽除去,后再拜相,乃悉还之。汤岐公以大观文免相,因御史言落职镌爵。赵卫公坐举官犯赃,见为使相,但降封益川郡公,削二千户。今周益公亦然,皆故实所无也。王婺相元封冀,嫌其与钦若同,屡欲改,适有进国史赏,予为拟进韩国制词,用“有此冀方,莫如韩乐”。既播告矣,而删定官冯震武以为真宗故封,不许用,遂贴麻为鲁,虽着于司封格,冯盖不知富韩公已用之矣。是时,婺相以食邑过二万户为辞,寿皇遣中使至迈所居宣示,令具前此有无体例,及合如何施行事理,拟定闻奏。遂以邑户无止法复命,乃竟行下。
杨子一毛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杨朱之书,不传于今,其语无所考。惟《列子》所载:“杨朱曰:‘伯成子高不以一毫利物,舍国而隐耕。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人人不损一毫,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问杨朱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杨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禽子曰:‘假济,为之乎?’杨子弗应。禽子出语孟孙阳,阳曰:‘有侵若肌肤获万金者,若为之乎?’曰:‘为之。’曰:‘有断若一节得一国,子为之乎?’禽子默然。阳曰:‘积一毛以成肌肤,积肌肤以成一节,一毛固一体万分中之一物,奈何轻之?’”观此,则孟氏之言可证矣。
李长吉诗李长吉有《罗浮山人诗》云:“欲剪湘中一尺天,吴娥莫道吴刀涩。”
正用杜老《题王宰画山水图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松半江水”之句,长吉非蹈袭人后者,疑亦偶同,不失自为好语也。
子夏经学孔子弟子惟子夏于诸经独有书,虽传记杂言未可尽信,然要为与他人不同矣。于《易》则有传,于《诗》则有序。而《毛诗》之学,一云,子夏授高行子,四传而至小毛公;一云,子夏传曾申,五传而至大毛公。于《礼》则有《仪礼丧服》一篇,马融、王肃诸儒多为之训说。于《春秋》,所云“不能赞一辞”,盖亦尝从事于斯矣,公羊高实受之于子夏,谷梁赤者,《风俗通》亦云子夏门人。于《论语》,则郑康成以为仲弓、子夏等所撰定也。后汉徐防上疏曰:“《诗》、《书》、《礼》、《乐》,定自孔子,发明章句,始于子夏。斯其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