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重华和秦非、魏千雪被领到自己的房间。秦非为他换上玄武潭的疗伤药,魏千雪则一声不吭地打下手。忙了许久,才抬起头道:“雪儿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项重华道:“这里的人对你非常不友好,一切小心。”
秦非刚想说什么,看看项重华的伤势,闭住了嘴。又过了一会儿,魏千雪敲门进来,手里拿了几瓶药,轻轻放在桌上,道:“雪儿正好遇到了郢阳君派来送药的人,他刚好有些急事,让雪儿把药稍带过来。”
秦非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项重华却叫起来道:“雪儿,你的镯子去哪里了?”
魏千雪笑道:“哦!大概是刚才掉在路上了,那种东西不碍事的。“
秦非却忽然道:“这里虽然比不上太子府邸,但也委实不小。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药房了?“
魏千雪娇躯一颤,道:“雪儿遇到了一个马夫模样的人和一个婢女也正好去药房,便跟着去了。”
秦非不动声色地笑笑道:“雪儿真是有运气。”心里疑云又重了几分。
项重华却大叫起来:“去药房?你去那里做什么?你不是正巧遇到了送药的人吗?”
秦非淡淡道:“看来这里的人对我们都相当有敌意。不过雪儿能以玉镯换回药品,可见这敌意并非牢不可破。”
项重华动容道:“你,你竟然为我……他们这群小人!”豁然站起道:“我现在就去找刘羲纬!”
秦非道:“站住!他们对我们的敌意主要出于邓将军一事和对你的妒忌。你若是跑去告状,让他们大吃苦头,以后就别想在此容身。“
魏千雪急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要不,要不雪儿还是走吧!”
项重华抓住她的手道:“你走我也走。若是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能做什么!”
秦非骂道:“再这样意气用事就给我出去吹吹凉风清醒清醒!”
魏千雪立刻乖乖地安静下来,小声道:“雪儿身上还有佩戴的首饰,我明日去将它们典当了买些东西赠给他们。秦先生看可好?”
秦非笑道:“不用那么紧张,我主要是对这小子生气。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但这几天要先静观其变。一则摸清楚高健在郢阳君府的影响,二则便是看郢阳君对我们的态度。三则要弄清郢阳君看重哪些手下,以及那些人的喜好。”
魏千雪佩服道:“雪儿在太子府中待了几年,本以为自己懂得处世之道,没想到和先生一比简直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
秦非道:“雪儿你不妨去向一个叫做顾盼盼的人打听打听,她似乎是这里的老人儿。但是不要再去典当什么东西。对男子汉来说,一味让女人破费简直就是耻辱。”
魏千雪局促道:“雪儿错了。”
项重华笑道:“我有你们两个聪明的朋友,再困难的处境也不怕。”
雪儿听到“朋友”两字,惊愕地抬起头来,道:“华大哥不是要雪儿做你的女人吗?”
项重华笑道:“刚才事出突然我才自作主张称你是我的女人。不过你放心,在你找到归宿之前,我都会好好保护你。”
魏千雪咬牙道:“雪儿是不是惹了麻烦,所以大哥才嫌弃我……雪儿自知自己只是残花败柳,但只求……“
项重华肃然道:“不要这样轻贱自己。雪儿是一个很美丽、很好的女孩子。我一直都将你当做亲妹妹。“
魏千雪咬着嘴唇道:“虽则如云,匪我思存。雪儿明白的。”
项重华道:“你还没有被安排住处,就暂时住在秦非的屋子里,我俩挤在一间。今晚你也折腾得够呛,快去休息吧。”
魏千雪看着项重华,迟疑道:“可是雪儿还是不放心啊。”
秦非笑道:“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华大哥不成?我又没你长得漂亮。”
魏千雪小脸一红。
项重华微愠道:“再乱说当心我把你的长舌头打个结。”
魏千雪裣衽为礼,道:“那雪儿就先告退。”言毕退下。
项重华待她的脚步声听不到了,才向秦非道:“你对她有疑心?”
秦非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女聪慧不凡,武艺超群,但颇多疑点。你保护她我没有意见,但对她绝对不能事无不言。”
项重华点头道:“这是当然。为何叫她去找顾盼盼,难道你不觉得顾盼盼是细作的嫌疑更大吗?”
秦非颇有兴趣地道:“愿闻其详。”
项重华道:“那日她明明头戴鲜花,却将珍贵的茶花抛掷给我。先不论这是否犯了一向节俭的刘羲纬的大忌,对于在郢阳君府朴素的环境里耳濡目染的人来说本身就很反常。还有身为王子之婢,多少也该有防人之心,她却想都不想就上了我们的马车。而且,我们前脚刚进府,后脚刘羲绰的人就来找麻烦。无论怎么看,这个顾盼盼都不简单。”
秦非赞许道:“你不但武艺大有进展,连脑子也灵光不少。就连我这个师父都足以为你自豪。但最关键的一点,你还没有说出。”
项重华道:“什么?”
秦非道:“就霜月在郢阳君心中的地位,他绝不会把信上的事情告诉他人,对我们言及霜月之事时,也只肯说她有私事,不肯透露更多。郢阳君怎会把霜月去了姜国的事告诉并非十分受宠的顾盼盼?”
项重华道:“所以顾盼盼八成是偷看了书信?”
秦非道:“不错。霜月给郢阳君的书信上肯定对你我之事详细提及,甚至描述了我们的外貌特征,所以刘羲纬见到你我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她既然看了书信,便猜得出你我的身份,更知道蝃蝀在我们手里。她将茶花抛掷给你一则是引我们主动上钩,一则便是向当时潜伏在场的太子府的人通风报信。”
项重华道:“不愧是秦非!但你既然知道她有问题,怎么能让雪儿去问她?”
秦非道:“顾盼盼一定想要跟我们套近乎,况且她若是对雪儿撒了谎,我们很快便会对她产生怀疑。所以无论雪儿是否是太子府的人,她也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项重华吸了口气道:“我若是早遇到你,十个息丽华都不怕了。”
秦非笑道:“这我可不敢当。”
项重华忽然想起来什么事,道:“有一件事很奇怪。在回来的路上,我感到有人远远跟在我们后边,似乎是太子府的人。”
秦非道:“太子应该知道我们定然要回郢阳君府,何必再派人跟踪?”
项重华道:“所以是不是那块铜牌有问题?”
秦非道:“这个也好确定。再过一会儿便是郢阳君府门卫换班的时辰,那块铜牌若很重要,他们必定要趁换班时偷偷前来寻找。”
项重华站起来道:“我去亲自瞧瞧。”
秦非翻找出一件黑色的外衣给他,道:“这里没有亲信可用,我也不会武艺,也只能委屈你。你怎么这么实诚,还真对自己下狠手,你看看人家郢阳君,雷声大雨点小地出了几滴血便了了事。”
项重华苦笑道:“我当时一时激动,哪里想得了这么多。何况,他是郢阳君,是主子。就算只割断袍子也会让旁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这哪里是落魄无权的我可以比得了的?以前我虽然无实权,但终究是太子,别人碍着这个位子也总会让我几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了无权无势的人是多么的没有尊严,就连要一瓶药都得看人脸色。”
秦非道:“现在知道也不迟。”
项重华叹了口气,拿上重剑出门道:“我去去就回。”
秦非一面等,一面将铜牌取出拿在灯下琢磨。项重华查看了一番后喜气洋洋地冲回屋子道:“他们出动了五个好手。看来你我是捡到宝了。”
秦非放下铜牌,道:“干得好!不过现在你还得跑一趟,把这个铜牌悄悄放回去让他们捡回去。”
项重华惊道:“为什么?”
秦非掏出一块印着墨渍花样的布帛,道:“该到手的都到手了。”他旋动了铜牌上的几个微微凸起的按钮,一阵微弱的声音接连响起后,铜牌竟然从中裂成两半。秦非道:“里面刻着的似乎是太子府的地图,我已经拓下,并将墨渍擦拭干净。你送回去的时候不要用手拿着,若是他们找到铜牌时发现铜牌是热的一定会有所怀疑。”
项重华道:“明白了。”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回来道:“事情都已经办妥。”
秦非道:“太子府的地形虽然不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但也应该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地刻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项重华道:“这地图与我原先的府里标示一样,但有几个地方的标示却很奇怪。”他指着地图上画着一朵花的地方,道:“比如说这个假山,这里四周明明没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也没有特殊之处,为何用特别的标志划出来呢?”
秦非点头道:“言之有理。看来这很可能是太子府的暗道密室图。不过他们刚刚丢了铜牌,几日之内定会加强防备,而且你的伤势不轻,不宜再去冒险。”
项重华叹了口气,道:“我恨不得现在就追过去一探究竟。”
秦非道:“比起这个,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把伤养好。田猎大典无疑是你展现实力的大好机会。若是你没有让他对你继续青眼有加,我们在这里的日子可就更加艰难了。你可记得秦柔教你的心法吗?玄武潭的内力对疗伤再好不过。我记得那些师兄弟在比武挂彩后只需运作内力,轻伤最多三日痊愈,重伤也不会超过十日。”
项重华点头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到了第二日,刘羲纬果然嘘寒问暖,除了赏赐衣物饮食之外,还赐了不少珍宝。问及伤势时,项重华一面谢恩,一面特意称赞药房执事,刘羲纬一高兴,连药房执事也赏赐了一坛美酒。到了当日晚上,药房之人便遣人送来不少药材。
魏千雪捡起一串珍珠赞道:“雪儿已经打听清楚各人喜好,我们把这些东西全都送出去吧。”
秦非笑道:“若是这样,别人定要恨死华兄了。”
魏千雪奇道:“为什么?”
秦非道:“每次派赏的都是郢阳君身边那个心腹婢女,可见郢阳君不想让旁人知道他赏赐了什么。药房之人送药时偏偏趁着天黑,也是避人耳目,有所忌惮。而其他人对我们干脆不理不睬。如此情况下你若大肆赠送珍奇宝物,只会加重别人的嫉恨和提防。”
魏千雪垂头道:“这,雪儿真的没有想到。”
秦非拿出一把金叶子,道:“雪儿既然对各人的喜好有所了解,就劳烦你明日购置一些价值适中的礼物给他们送去。记着,除了高健及邓将军的至亲至信外,你都要亲自去送,而且要穿着朴素,摆出自知罪孽深重、悔不当初的可怜样。邓将军纵然再有威望,多数人对于他的死也只是出于同一利益体的愤怒,而非切肤之痛。何况,男人对于美丽的女孩子总是容易心软。至于高健,就由我和华兄亲自登门拜访。只要等到田猎大典上华兄大展身手,所有人对我们的态度自会改变。但是有一条定要记着。跟郢阳君府里的人只要关系融洽便可,切莫过于亲近。要知道自古主子最恨的除了功高盖主便是结党营私。”
魏千雪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回房去了。
项重华道:“我们施展手段使众人改观会不会让刘羲纬产生不满?”
秦非道:“郢阳君与那个太子是两种人,他更看重的是智谋。能在短期内将与他人的关系搞好,也是我们能力的证明。只要掌握好度便可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田猎大典。这几天你除了养伤以外,便是养精蓄锐准备一鸣惊人。其他的事情,就全权交给我和魏千雪。”
田猎大典
项重华除了与秦非按时向刘羲纬请安、拜会高健,便一门心思练功。
魏千雪则与秦非周旋于众多门客之间。魏千雪泪眼盈盈的美态与秦非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快便使众人对项重华等人大为改观。高健虽仍心怀不满,但也只能见好就收。
魏千雪一直独居别处,秦非更多次含蓄表示她与项重华只是兄妹之情,这无疑让那些对魏千雪大为心动的门客浮想联翩,不少人甚至开始尝试接近这位若即若离却温柔可人的绝色美人。项重华和秦非则沾了魏千雪的光,与许多门客熟络起来。
刘羲纬虽从未说过什么,但对两人更加重视,甚至开始向秦非请教一些朝政之事。
转眼半月之期将至,项重华和秦非除了受到刘羲纬亲自赏赐的甲胄弓箭,还被赐予良品战马。魏千雪也收到量身定制的男装和佩剑。门客一批批涌上门,主动介绍田猎大典及王室规矩。秦非则一面让魏千雪奉茶侍候门客,一面趁他们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不露痕迹地探问府中、朝中情况。
田猎大典提前于祁王寿宴一月于楚梦泽举行,意图告诫王室子孙不可荒废骑射武艺,谨记强兵兴国,可谓盛事。参与大会的除了祁国王室宗亲、名门贵胄,还有其他国家派来的使臣。
祁国地处南地,对陈国、姜国均有威慑,而与北方诸国相对疏远,所以来往使臣也均是陈国、姜国的贵族。
储君刘羲绰自然一到场便成为中心,而刘羲纬及众门客家臣则失色许多。三王子伏塙君刘羲谦因为一向长于文辞而拙于武斗,所以只带了屈指可数的几个护卫,显得最为单薄。
陈国与姜国的来使均是知名的将军,两人表面一团和气,却暗自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并向刘羲绰大献殷勤。
秦非小声道:“这两人不但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良将,且一个是陈国太子的心腹,一个是姜王的左右手。这次出使祁国,至少要等到祁王寿宴结束才能回国,他们就不担心出事吗?”
一旁的陈嘉道:“雍国因为息丽华和宗亲的矛盾闹得不可开交,他们唯一的忌惮便是祁国和对方。这次双方的大将一起到了祁国自然便没有什么问题。若要担心恐怕也是担心能否讨祁王的欢心。”
秦非闭上嘴,似乎在沉思什么。
项重华望着姜国的旗帜,因紧握而发白的指节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咬牙道:“我还以为姜王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过是祁国的一条狗。这样的国家迟早得完蛋。”
陈嘉笑道:“姜王虽然窝囊,艳福却一流。他那位息夫人可是艳绝天下的美人。不过就冲着这个大美人,他的位子也够危险。”
项重华心里一惊,道:“莫非郢阳君对息雅公主也……”
陈嘉笑着摇摇头道:“咱们君上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况且听说君上已经有了一个美艳卓绝的红颜知己。”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把声音压得更低道:“若是咱们君上荣登大典,灭掉姜国也是迟早的事,这位息大美人八成是会被赏给有功的将领。我看华大哥你前途不可限量,这人人妒忌的艳福说不准就……”
项重华心里又悲又喜,拱手笑道:“希望能借陈兄吉言。”
陈嘉眼看着女扮男装的魏千雪,对项重华道:“能够配得上息夫人的自然应该是万里无一的英雄。小弟则只盼能得一个千雪姑娘那样的妻子便今生无憾了。”
项重华脑中想的均是与息雅的往事,脸色忽悲忽喜摇摆不定。秦非忙暗自推了他一把,岔开话题道:“不知前令尹莫氏一族会不会出席田猎大典?”
陈嘉道:“自从莫令尹故去后,莫氏便日益衰微,早就失去了参加的资格。莫令尹着实是个难得的良相。但可惜莫氏除了令尹以外再无可用之才,加上知足常乐的性子,景况便一年不如一年。”
另一边的孙乐也叹气道:“莫令尹去世后倒霉的何止是郢阳君府?自从储君爷的外公当上令尹后,朝堂上敢说真话的人是越来越少。这个令尹治理国家一塌糊涂,经商的水平倒不低。他自从和大司马结成儿女亲家后,便拉拢着大司马几乎垄断了祁国的兵马交易。”
项重华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么说,令尹和大司马均是储君的人了?”
孙乐偷偷往四处一瞄,低声道:“可不是嘛。若非有这两家撑腰,就凭他怎么能稳居太子之位?所幸大司马对左、右司马还有所忌惮,否则祁国早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秦非低声道:“左右司马与郢阳君可交好?”
孙乐道:“他们二人均是耿直的好汉子,绝不会因私情特意偏袒。但身为莫令尹的门生,对身为莫令尹的外孙的郢阳君自然稍微照顾,何况郢阳君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次田猎大典能由咱们君上负责,也多亏这两人力荐。”
项重华点头道:“郢阳君虽不像储君那样权势熏天,但也有许多潜在的助力。”
陈嘉道:“莫令尹当年发掘了许多寒门才俊,因不擅长阿谀而怀才不遇的官员也多因他而得到了重用,朝堂之上的肱骨之臣一大半都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若无令尹和大司马的压制,哎……”
项重华和秦非不约而同地望向挺胸凸肚的令尹,身着男装的魏千雪凑过来低声道:“祁王来了。”
近千身着银甲的禁卫军整齐划一地开出一条道路,分立两旁形成重重屏障,最外一层手持盾甲单膝着地,中间一层半蹲张弓拔箭,最内一层禁卫则手持长矛瞠目直立。
祁王乘着兵车在金甲禁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行来,主管祭祀礼仪的太卜及司仪则着礼服在祁王后方的兵车里,车队末尾则是姬妾和其子女,祁国仅有的三个王子均已成年,所以只是清一色的女眷。
众人齐声欢呼跪拜,大典在司仪的主持下先由太仆进行占卜,占卜结束则是祭祀仪式。祁王身材中等,略微发福,肿胀的眼泡给人一副沉迷酒色的印象,看到典礼被安排得井井有序,不禁露出微笑,向刘羲纬频频点头。
项重华低声对秦非道:“以前只听说祁人迷信鬼神,今日才真真开了眼。虽然各国均有太卜,但也只是在重要决议前占卜。他们怎么连打个猎也要算半天?就连刘羲纬那样理智的人,这几天也天天算、日日占。我看掌管祭祀的太卜看起来比祁王还神气!”
秦非低声道:“这次田猎盛典交由王子负责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若是安排妥当,不但可以在祁王面前扬眉吐气,还可以与由王族公卿子弟组成的禁卫军加深联系,这对争取王室贵族支持是可遇而不得的好机会。可一旦出了差错就不只是丢人的问题,弄不好郢阳君多年辛苦积累的好名声便会一夜付诸流水。”
项重华道:“能出什么事情?你看这阵仗多气派。我要是祁王定是满意得不得了。”
祁王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司仪也失去了方才的雍容大方,表情恐慌。这种恐慌随即慢慢扩散开来,所有人均紧盯着太卜手中的火灼过的龟壳。项重华虽然一向对巫卜不屑,但也认出那裂纹显示的是大凶。
刘羲纬的冷汗涔涔涌出,只觉得浑身甲胄沉甸甸似有万斤,郢阳君府的家臣门客均大惊失色,惶恐地望向刘羲纬。秦非皱起眉头,悄悄扫向刘羲绰,刚好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陈嘉低声叫苦道:“糟糕!好好的田猎大典,却碰了个大钉子!这样被僵在台上,大王非震怒不可!”
项重华这才体会到占卜对祁人的影响之巨,低声向秦非道:“怎么办?”
祁王的虎躯已经在瑟瑟发抖,眼里也充满了恼怒。
秦非的冷汗也冒出来,心忖道:“龟壳上一定被动了手脚。在这种情况下,太卜只要将矛头对准负责田猎大典的郢阳君,说他是不详之人,郢阳君这一辈子都休想翻身了。”
太卜跪倒在地,向着苍天开始大声嚎叫,念念有词。众人一起下跪,刘羲绰的眼中得意之色更重。
秦非向陈嘉道:“太卜这是在做什么?”
陈嘉道:“是在祈求宽恕,并求鬼神指出化解之法。”
秦非手脚冰冷,暗道:“接下来想必就是明目张胆的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