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满脸堆笑地收下金子,分给老者后又到了绝色美人那一桌殷勤问道:“几位客人一看便是南人,本店虽小,但烹制的鲜鱼野味却也不错。几位要不要来上一些尝尝鲜?”
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汉似乎大为意动,瞧了瞧正大快朵颐的邻桌盘里的烤鱼道:“那就先来上一条烤鱼,然后……”
绝色美人忽然抬起美目道:“慢着。把你们这里新捉的野味上来两只。”
店家忙陪笑道:“正好今早捉了三只兔子,不知您要烤的还是……”
美人干脆利索地道:“活的。”便闭上了嘴。
店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还以自己听错了。坐在绝色美人左手的大汉瞪眼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一个大老爷们儿两只兔子也抓不过来吗?”
店家一边连连道歉,一面向厨房跑去。
绝色美人一句责怪的话也没说,几个大汉却纷纷自责地垂下了头。想要吃鱼的大汉竟然跪倒在地,道:“属下实在是过于大意,请姑娘责罚。”
绝色美人只是抬了一下手。店家抓着三只毛茸茸的兔子的耳朵跑了回来,殷勤笑道:“您瞧,这可是最新鲜的呢。”
刚才想要吃鱼的大汉立即从他手里抓过兔子,恭恭敬敬地交给绝色美人。
项重华好奇道:“这个冷冰冰的姑娘可真是有趣,大家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却还有兴致玩兔子。看来八成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女。”
秦非摇了摇头道:“这个姑娘恐怕不是在玩耍,而是在认真地检查兔子是否有中毒迹象。年纪轻轻便有这等的戒心,不是出身不凡便是遇到了麻烦。”
绝色美人把兔子交给了一个大汉。大汉拔出匕首,往兔子脖颈处只一划便割断了气管,然后拎着血淋淋的还在微弱蹬腿的兔子对店家道:“店家,借你们的炊具一下,这个是给你的打赏。”说罢丢过去一小块金子。
店家显示也被惊了个够呛,金子都没有顾得捡起便跑回厨房,抬了许多炊具出来。美人起身检查了一遍炊具和调料,两个大汉便在大堂里料理兔肉。绝色美人依然面无表情,眼睛却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项重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看不出来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女子竟然这样狠心。你说他们要自己做饭也算了,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地在人家厅堂里做饭吗?这岂非是故意刁难?”
秦非道:“他们不是故意找茬,而是那个女子不信任别人,害怕食材在烹饪时被人下毒。”
项重华惊道:“哪里有人能这样下毒的?”
秦非刚要回答,似乎想起了什么,夹起一块鱼喂进了嘴里,只是咀嚼。几个大汉已经烹饪完了兔肉,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美人面前。绝色美人淡淡道:“大家一起用吧。要是你们出了什么事情,奴家一人也难独善。”几个大汉道谢之后便开始用餐。其余的客人本来就被这绝色的美人美色所惊,加上他们一行人举止实在奇怪,一个个饭都忘了吃,只是看着这四男一女发呆,被几个大汉一痛臭骂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眼光。绝色少女似乎有心事,吃了几口肉便停箸不食。
秦非忽然脸色一沉道:“恐怕我们现在得考虑怎么逃走才行。”
项重华要追问,便只听见一阵闷响,抬头一看,坐在绝色女子身边的大汉竟然扑在了桌子上,手脚不停抽搐。另一个大汉惊叫道:“怎么回事?”脸色也忽然一变,捂着肚子一声不响地倒在了他的身边。转眼之间,四个大汉便已经全部倒下。
绝色女子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慌之色,扶着桌子想站起来,却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只能跪倒在地,喘气一阵弱于一阵。
满屋的食客骇然色变,纷纷尖叫着就要往出逃跑。只听“砰”的一声响,两扇竹门忽然无风自闭。几个想要推门逃跑的客人想也不想便伸手推门,不料刚触到门便惨叫着滚地不起,不一会儿便全身出血而死。剩下的人两腿都软成了一团,纷纷望着唯一洞开着窗子的项重华的隔间。
项重华惊道:“这窗子上莫非也有毒不成?”
秦非苦笑道:“这倒没有。所以才更加不妙。”
被众人所忽视的盲乞丐忽然咳嗽着站了起来,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拄着木杖走到尚有热气存息的火堆前蹙眉道:“外面那样大的地方不去烤肉,非要在屋里生火,岂不是要熏死满屋子的人。”说着将手中的杯子一倾,青色的茶水便全泼在了冒着几点火星的死灰上,“刺啦”一声,冒出一阵白烟。
秦非拉住项重华便钻在桌下,顺手掏出两颗红丹,喂给项重华一颗,自己也吞进一颗。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吵杂的店里已经没有了半点声息,只剩下一地尸体和满屋奇异的清香。“笃笃”的点地声又响起,老盲丐已经到了气息奄奄的女子面前。
绝色美女淡淡道:“千算万算却还是算差一步。没想到你不但易了容,还舍得装扮成如此丑陋的瞎子。若是被你那些相好的看见了岂不糟糕?”
老丐叹气道:“老朽不过是一个又老又没用的乞丐,怎能受得起姑娘如此大礼。姑娘快快请起。”抬手把拄杖向她肩头一点,美人整个人便向后飞出,狠狠摔在墙上。
项重华目眦欲裂,手按重剑就要冲出,被秦非按住小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家的老板和老乞丐是一伙的?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们还是趁机快溜吧。”
项重华道:“难道你就忍心看着这个少女被欺辱吗?”
秦非急道:“欲成大事者必须取大义而舍小义。与其为这等小事丢了性命,不若成就大业,造福千万百姓。这点你都想不透吗?”项重华咬着牙,看着艰难爬起来的绝色少女,紧握着剑鞘的手不停在颤抖。
店家果然施施然走了出来,阴笑道:“师尊对这贱人也太过仁慈。”一脚踩在她的背上,道:“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若是识相便把东西乖乖交出来,好给你一个痛快。否则的话,哼哼,我们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
绝色少女冷笑着向盲丐道:“没想到凭你这点火候还收了个徒弟。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要我交出东西来你想也莫想。”
盲丐一面咳嗽一面道:“这贱人若是趁着咱们不注意自行了断可就麻烦了,不若先挑断她的筋再慢慢审问。”
店家手中寒光一闪,多了一把匕首。他粗暴地抓起绝色女子的手,扯开袖子露出她雪白的手腕,道:“臭贱人,我警告你别再想耍什么花样。再给你一个机会,交还是不交?”
寒冷的匕首抵在美人如皓雪般的臂弯处,压出了深深的青淤。她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眼神却依旧决绝而傲慢,缓缓摇了摇头。
店家道:“好!”眼中杀机一现,匕首就要刺入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隔间忽然窜出一条人影。店家眼睛一花,忙抽回手臂格挡,手上却已经被划出了一道深口子。项重华趁机扑过去抱住美人,翻身几个打滚便窜到了一旁。老丐怒骂道:“好个不要命的兔崽子。”拄杖点地,竟然从中抽出一只尖细如针,绿如翠竹的长剑。
秦非从一旁跳出来叫道:“老匹夫,看暗器!”一把撒出十几颗飞弹。老盲丐冷笑一声,随手挽成一蓬剑花,飞弹被剑花击碎,爆出了团团黑烟。
老乞丐一声怒叫,随手抓住正捂着手筋的店家往毒烟弥漫处一扔,未等他站稳,双爪便如鹰钩一般嵌入他的脊背。店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想要挣扎,四肢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一般,半点都动惮不得。他瞪大眼睛,却连转头也做不到,只能哀求道:“师尊您这是干什么?我可是您唯一的徒弟,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
老丐一言不发,开始不断咳嗽,手下却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只见毒烟越来越少、越来越淡,店家的脸色却由黄转青,由青转黑,先前的惊讶渐渐变成乞求,最后只剩下垂死愤怒的谩骂与诅咒。
项重华胃中一阵翻滚,指头几乎要攥进怀中美人的肩膀中去。
店家如同一块朽了的枯木般直挺挺倒向没有半分毒烟的前方,乌紫色的面孔上只能认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老丐压下调动的真气,冷笑着将目光投向秦非,咳嗽道:“没想到小哥竟也是用毒的行家。狼毒走眼了。”
秦非作揖道:“失敬,失敬。鄙人哪能奢求与阁下相比,只能求个自保罢了。只阁下的李代桃僵就足以让鄙人瞠目结舌。”
狼毒脸色一变,声音也不再苍老,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秦非如同没有听见一般接着道:“师尊虽然不喜毒术,却经常告诫我们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除了教授解毒之法外,还特别赠予下山的弟子每人一种防身剧毒。此毒非常奇妙,只要沾上一点便能渗入营血,化血为毒。纵然使用李代桃僵也完全没用。”
狼毒怒道:“你胡说,怎么有这样狠毒的毒药。”却隐隐感到恶心,冷汗也不断冒出来。
秦非微笑不语,拿出玄武玉佩抛给项重华道:“快把这个玉佩放进这个姑娘的嘴里,然后封住她的心脉。”之后自语道:“听说这毒发作前会让人恶心,中府穴有按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狼毒心里一惊,伸手往中府穴一按果然剧痛难忍。他腿一软,膝行到秦非脚下,不住叩首道:“小人不知高人乃庄梦先生的弟子,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庄梦老先生一向仁义有加,小人十分敬重,请您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饶小人一命吧。”
秦非冷笑道:“不敢当。白虎门的高徒怎么轮得上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小辈去救!”
狼毒直起来身子,一下一下狠狠抽起自己嘴巴来,边打边道:“小人胆大包天,小人有眼无珠。请先生大人有大量,救救我这等卑贱之人吧。”
项重华也劝道:“我们既然没事也就算了。还请先生饶他一条命吧。”
秦非看了一眼已经被抽得满脸血痕的狼毒,不情愿地从怀里取出一颗红丹往前一递道:“看在华公子的份上,这个给你好了。”
狼毒看了一眼红丹,搧得更加狠了。
项重华奇道:“给你药怎么不接?我们已经原谅了你,停手吧。”
狼毒可怜兮兮地看看秦非,手却依然不敢停。
秦非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真是麻烦。给你穴位治疗好了。”狼毒一喜,想要站起,秦非却忽然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挑断一条手筋,一条脚筋。白虎门的人,总是不能掉以轻心。”
项重华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只见狼毒已经取出怀里的匕首,划断了一条手筋一条脚筋,忍痛问秦非道:“这样可以了吗?”
秦非满意道:“很好,你扭过身子。”向项重华道:“劳烦公子向我指的穴位尽全力击打下去。我们的毒药极其霸道,不尽全力可不行。”说着向一处一指道:“这是第一个穴位,一定要尽全力。”
狼毒一面道谢,一面将左手暗暗探向口袋里藏着的毒粉。多年以来他一直偷偷苦练左手就是为了以防不测。他的脸上依然满是谄媚感激的笑容,心中却已经决定只要毒一解开,便要了这两个小子的命。
项重华把绝色美人放好,走到狼毒身后将手高高举起,用尽全力打向狼毒的厥阴俞穴。
狼毒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瞳孔越散越大的眼里却充满着不可置信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