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是?”
“那个!”欧阳天风偷偷的用手向台右边一指:“那个穿青衣裳的!”
“喝!我的妈!”赵子曰一眼看到那位预来的主席,把舌头伸出多长一时收不回去。“我说,这么丑的家伙作主席,我可声明出会!”
“别瞎说!”欧阳天风轻轻打了赵子曰一下又走出去,沿路向会员们给魏女士运动主席。
说真的,魏女士长的并不丑,不过没有什么特别娇美的地方就是了。圆圆的脸,浓浓的眉,脸上并没擦着白粉。身量不矮,腰板挺着,加以一身青色衣裙,更把女子的态度丢失了几分。赵子曰虽然是个新青年,他的美的观念,除了憎嫌缠足以外,并不和赞美樱桃口杨柳腰的古人们有多大分别。况且他赴女权会的目的是在看女人,看艳美娇好的女人,所以他看见魏女士的朴素不华,不由的大失所望了!
铃声停止,台下吵嚷着推举主席:台下嚷的是举魏丽兰女士作主席,往台上走的也正是“魏丽兰”三个字的所属者那位女士。赵子曰把头低下不敢仰视,他后悔忘了把墨色的眼镜带来。
主席正在报告发起的原因及经过,欧阳天风又过来对赵子曰说:
“张教授回来要演说,挑他的缝子往下赶他!”
“那好办!到底她来不来?”赵子曰低声而急切的问。“来!就来!”
主席报告完了,请张梦叔教授演说。张教授上了台,他有四十上下的年纪,黄净脸,长秀的眉,慈眉善目的颇有学者的态度。
“女权发展会可叫男人讲演,岂有此理!”赵子曰旁边坐着的一个青年学生说。
“等挑他的毛病,往下赶他!”赵子曰透着十分和气的对那个青年说。
“诸位男女朋友!今天非常荣幸,得与女权发展会诸同志会面。”张教授和声悦色的说,声音不大而个个字说的清楚好听:“从前女子的事业不过是烹调,裁缝——”“你胡说!”场中一位女士立起来,握着小白拳头嚷:“什么‘裁缝’?我们女子学‘缝纫’,裁缝是什么东西——”“打他!打!”赵子曰喊。
“裁缝与缝纫,”场中一个男人立起来雄猛而严重的说:“据我看,并没有什么分别。难道作衣服只缝不裁?或者裁缝这个名词还比缝纫强呢!再说,张教授说的是‘从前的女子事业’,我请这位女士听明白了再说话!”
这几句话颇惹起一部分人的欢迎,鼓掌的声音虽不象个雷,也不减于一片爆竹的爆发。张教授含笑向大家点了点头继续讲:
“——女权的得到不是凭空说的,在欧战的时候,英国女子代替男子作一切事业,甚至于火车站上扛东西卸货物全是女子去作。那么,战后女子地位的增高与发展是天然的,因为她们真在社会上尽了职,叫男人们无从轻视她们。至于我们的女子事业,我实在不敢说是已经发达,倒是要说简直没有女子事业——”
“这是侮蔑中华女界!”后面七八位女士一齐扯着尖而悍的嗓子喊:“怎么没有女子事业?我们这几个女子就是作女教员的!啊?——”
“下去!打!打他!”赵子曰拚着命的喊。跟着他立起来把衣袋中的一把铜元,哗喇一声向台上扔去。主席往外退了几步,男的争着往台上跑,女的就往场外逃,乱成一团。
张教授被几个朋友围住,赵子曰们不得下手,于是把“打他”改为“把他逐出去!”张教授随着几个朋友一声没言语走出去。
主席定了定神。又请陈骚教授演说。台下的人们还没听清楚,陈教授已跳上台去,向人们深深鞠了一躬。“诸位男女同志!”陈骚教授霹雳似的喊了一声,把会场中的喧哗会一下子压下去:“从人类历史上看,女子对于文化进展的贡献比男子多,因为古代历史上的记载全是女权比男权大,这是事实!”
台下鼓掌延长至三分钟。
“现在的社会组织,看着似乎男子比女子势力大,其实不然,我试问在场的两个问题:第一,没有女子,可有家庭,可有社会,可有国家,可有人类?——”
“没有!!”台下惊天动地的喊。
“第二,”陈教授瞪着眼睛喊:“可有几个男子不怕老婆的?”
“没有!”台下女的一齐喊。只有一个男子嚷了一声:“我就不怕!”
“你不怕?”陈教授笑着问:“你根本不知道尊重女权!”“哈拉!哈拉!”台下女的跺着脚喊。鼓掌的声音延长至十分钟,不能再叫陈教授说话,也好,陈教授鞠了一躬下去了。
陈教授忽然下台,主席只好宣布选举会长职员。会员们全领了票纸,三五成群的商议着举谁好。女会员们想不起举谁,而一个劲儿的骂会中预备的铅笔不好使。
赵子曰把票放在票匦里,不等听选举结果就往外跑。“老赵!”武端在门口伸着大拇指向赵子曰说:“你算真行!”
“欧阳呢?”赵子曰问。
“他走了,和一个军官的儿子叫贺金山的吃饭去了!”“好,这小子把我冤了!”赵子曰叹了一口气。“怎么?”
“王女士没来!”
“你没看见李景纯吗?”武端贼眉鼠眼的问:“他来,她就不能来!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