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推理基本上是不费什么力气的,虽然有时候人和狗也会停下步来,以无言的思考解决一个问题。
只有逢到必须作出影响生命中比较遥远的目标的决定时,人才进入一个截然是理性思维的领域,狗无法跟他进入这个领域,人在该领域里使用语言,对自己的逻辑方法多少有点自觉。
但是,把自动联想作为思想工具来推理的弱点是:两个联想中随便哪一个联想都会引出另一个联想而不问它们之间的逻辑联系。果引出因就像因引出果一样容易。一个处于催眠状态的病人的推断最快也最丰富,但是他向后搜寻踪迹就像向前一样容易。把一支匕首放在他手里,他会以为自己已——
83第三章
政治中的非理性推理17经杀了人。看见一只空盒子会以为已经吃过饭。如果听其自然,他可能会把日常事务做得井井有条。但是任何了解他情况的人都能使他胡作非为。
同样地,当我们做梦时,我们通过联想作出荒唐的推论。
轻微的消化不良引起的不舒服感觉会产生一种念头,似乎我们要对一大批听众讲话却忘了带讲稿,或者似乎是穿了睡衣在布赖顿广场散步。即使当人们醒着的时候,他们头脑中那些暂时没有被他们充分注意的部分也容易作出同样不合理的推论。一位成功地使观众的注意力集中于看他的右手在做的事情的魔术师可以使观众从他左手的动作得出非理性的结论。处于强烈宗教感情状态的人,由于血液循环增强,往往觉得耳朵里嗡嗡发响。一个风琴手打开三十二个脚踏笛能够制造同样的感觉,能够借以使会众产生一种朦胧而半有意识的念头,似乎是在深刻体会宗教感情。
所有这一切的政治重要性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大多数人的大多数政治见解并非是受经验检验的推理的结果,而是习惯所确定的无意识或半无意识推理的结果。习惯在政治中显示的力量主要是形成各种思路。
在我们的其他各种活动中,习惯主要是一个肌肉适应问题,但是政治的肉体动作绝少发生,难以确立一样类似习惯的东西。有时可以看见一个其政治见解已被三十年心理习惯磨炼得十分圆滑的体面的选民在投票,他在选票上划记号和把选票折起来时笨手笨脚的样子,活像一个第一次拿到练习簿的小学生。
有些人甚至最看重他们的那些其起源同有意识推理毫无——8427第一部分问题的状况关系的见解。
巴里先生的鲍伊。哈格特①说:"我认为彭斯②的作品有一种不道德的倾向。这些作品我自己没有读过,但我的看法就是如此。"他说这话是把读彭斯的作品可能产生的理性结论同他头脑里已有的关于彭斯作品的想法进行比较,这种想法由于他不知道是怎样产生的,因而对他更加神圣,更加完全是他本人的。
这样下意识地形成的意见是我们日常生活事务中一个相当可靠的指导。物质世界并不经常故意欺骗我们,我们的最终信念乃是无数个独立的、瞬间的推理的结果,其中正确的推理比谬误的推理多,也比谬误的推理更有可能存在下去。
但是,即便在我们的私人事务中,我们的记忆也容易消失,我们常常能够记住两个念头之间的联想,而忘掉产生那种联想的原因。
我们头脑里有个模糊的印象,似乎辛普森是个酒鬼,却回想不起是否有理由可以相信,或者是否有人对我们说过辛普森有个亲戚发明了一种解醉酒的妙药。如果联想是靠一句生动的话记住的,如果从未有意识地注意过它的来源,那么,我们可能感到自己有一个极其鲜明的信念,如果有人对这个信念进行盘问,我们却什么也答不上来。例如,我们听见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早期一个主教叫"滑头山姆",这样听了五、六次以后,我们就对他的性格深信不疑,无需进一步的证据。
①英国剧作家、小说家巴里(1860-1937)的小说,《Auldlichtidyls》中的主人公——译者②罗伯特。彭斯(1759-1796):苏格兰诗人——译者——
85第三章
政治中的非理性推理37在一般情况下,这个事实并没有多大害处,因为一个名字除非被许多人真正当作恰到好处,就不大可能"受欢迎",而除非"受欢迎",我们就不会听到一次或二次以上。但是,在政治中,就像在魔术行业中,往往值得花不少精力去制造这样一个效果,而不必等这个念头单靠偶然的重复印入人们的头脑。我已经说过,各政党力图通过有组织的心理联想来相互取绰号。例如,假使"饭桶"这个字眼有一天早晨出现在《每日邮报》的要闻照贴上,作为郡议会竞选期间进步党的绰号,一个乘公共马车从普特奈去英格兰银行的人有意无意地至少看见一百次,到旅程结束就会形成一个相当牢固的心理联想。如果他动一下脑筋,就会明白,这个字眼不过是单独一个人决定使用的,但是他并不去动脑筋,这个字眼对他的效果就好比一百个人各自独立使用一样。报纸的要闻照贴由于节省篇幅,本来是简短的,现在却发展到有把我们的街道(如同一本美国杂志的广告页)变成无意识地产生永久性联想的心理实验室之虞。
"又一次德国的侮辱"、"基尔。哈第①的罪恶"、"贝尔福②自食其言",都打算作为现成的见解记在人们心里,而且已经记在心里了。
所有这一切都适用同一个产生冲动的规律。
近似感觉、近似较古老的进化史上的东西,既会产生一种更有力的冲动,又会产生一个更现成的推论。当一个新的候选人初次露面向他①基尔。哈第(1856-1915):英国工人运动右翼活动家——译者②贝尔福(1848-1930):英国首相,保守党领袖——译者——
8647第一部分
问题的状况的选民就像一个老朋友那样微笑时,他不仅像我在上一章说过的那样触动了一种古老而直接的人类感情的本能,而且还产生一个朦胧的意念,似乎他是一个老朋友;他的代理人只要没有说过任何足以引起批评和理性注意的事情,甚至可以暗示这一点。到集会结束时,人们竟会要求为"亲爱的老琼斯"三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