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些基本的冲动在"单一的",亦即不伴有其他竞争——37第一章
政治中的冲动和本能52性或对抗性冲动的情况下,其直接效力大为增强;这就是为什么目的在于在一个时候产生一种感情的艺术要比纷纭多变的现实生活容易打动多数人的心的主要原因。我曾经有一次在郊区一家戏院看戏,坐在许多从南非前来参加国王加冕典礼的殖民地骑兵当中。
戏名是《咱们的小伙子》,在换幕之际,坐在我旁边的那位不动声色地给我讲了1901年圣诞节早晨杜韦特人袭击英国军营之后在特威方丹发生的骇人听闻的情景——兵士喝醉酒惨遭残杀,几个驾车的卡菲尔人被捆绑在熊熊燃烧的货车上。幕又升起了,五分钟后,我看见他正在为舞台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不得不吃"劣质多塞特①黄油"的不幸遭遇而大洒同情之泪。我对兵士和卡菲尔人的感情是"单一的",而他的感情则揉有记忆中的种族仇恨、激烈战斗以及对英国人无能的蔑视。另一方面,我对舞台角色的同情含有对老一套演出、蹩脚演技以及维多利亚王朝中期情趣的批判成分,而他却没有。
正是这种与混杂而实在的感情相比较的单一而摹拟的感情的更大的直接效果说明了政治代理人的一句传统格言:候选人最好不要住在他自己的选区。他能够自命为"地方候选人"是个有利条件,但是他的地方性应当是特定的,应当表现为每年租一所大房子,他在里面过着精心安排的热情好客生活。
许多事情——他选择的零售商、他子女的帽子和麻疹、他同亲戚的纠葛——本来是无可非议的,但如果他是一个常①多塞特:英格兰南部一郡,盛产细毛羊及牛、羊油——译者——
3862第一部分
问题的状况住户,就会"变样",可能会把他产生的印象搅乱。如果人们能借助一个时间器,刹那间看到那个穿着破鞋的埃及小女孩本人,可能会发现她的举动异常可爱,以致加深对她的死亡的怜悯。但如果她在世时果真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人们很可能不会觉得她可爱。
艺术表演引起的感情的直接效果比具体观察产生的感情的直接效果更大,不过这种效果必须按照它与另一个事实的关系来研究——冲动的推动力以及它们引起的神经错乱的深度不是因它们在我们目前生活中的重要性而不同,而是因它们在我们过去进化史上出现的时候而不同。我们不大能够抗拒单纯血管和神经反应的冲动,如嘴巴流涎、四肢抽搐、眼睛闭合,这些是我们和某些最低等脊椎动物所共有的。我们要费好大劲儿才能克制饮食男女的本能、发怒和恐惧的本能,这方面我们是与高等动物一样的。另一方面,我们却很难一贯服从那些伴随推断和联想产生的意象而来的冲动。一个人可能被一系列中肯的道理说服,相信他如果去参观某幢住宅将会堕入地狱;然而他会为了满足一种他羞于承认其存在的半自觉渴望而不惜这样去做。一个传教士通过想像火刑和拷打使地狱对他变得真实时,他的信念可能会获得强制的力量。
但是,当他的记忆开始淡忘,那种力量就可能立即消失,甚至最生动的描述也比不上一丝实际的痛楚。在戏院里,由于单一的感情是容易的,四分之三的观众可能会流泪,但是由于第二手的感情是浅薄的,他们当中很少人回到家里后会睡——
39第一章
政治中的冲动和本能72不着觉,或者甚至晚餐失去胃口。我的那位南非骑兵也许刚为《咱们的小伙子》流过泪就没事了。看小说所产生的悲痛感的短暂而舒适的特征是人所共知的。一个人可能看一本小说流泪,过二、三个钟头就把小说忘得精光,而同一个人却可能因为生活中一些实际经历而发疯,或者终身改变性格,这些经历远远不及他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来得可怕,当时既没有产生眼泪,也没有发生任何其他明显的神经影响。
所有这些事实,在那些通过报纸将一应激发政治行为的事情传达给选民的现代大国里具有最重要的政治意义。比舞台更甚,报纸的感情力量由于是单一的,因而容易接受,由于是第二手的,因而瞬息即逝。战争和饥荒、凶杀和贫困的调查证据,全都被新闻工作者以文艺体裁撰写,"生动的"细节经过精心选择。它们的效果因此立刻就能产生:在中产阶级用早餐的半小时,或者在星期日早晨工人阅读周报的较长间歇。但是,报纸一看完,感情作用也很快就消失了。
正因为这个缘故,在一个以报纸为基础的文明国家里,一个候选人感到詹姆斯教授所谓的"强烈的有效现实感"①打动人或打动不了人的奇异情况。
在上次竞选时,我走在路上,脑子里想着一些有关的实际问题,并把它们与构成竞选气氛的费解的新闻用语、旧的习惯和新的猜疑这些半自觉冲动相比。
①詹姆斯:《心理学原理》第2卷第547页:"人生的道德悲剧几乎完全在于真理和行为之间应有的联系断绝了,某些意念不带有这种强烈的有效现实感。"——
4082第一部分
问题的状况我走到街角上,遇见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正放学回来,他一眼看见我,立刻脸露喜色,精神抖擞。我站住脚跟,他冲我说道:"我认识您,沃拉斯先生,是您把奖章挂在我身上的。"在那整整一天里,各种政治原则和论据都被我的选民当作耳边风,但是我在一个学校典礼上把高出勤率奖章挂在学生胸前这一具体事实所引起的感情,却具有第一手经验的全部刺激性。
在整个竞选过程中,候选人在每一关键时刻都发觉大多数人亲眼看到的这个平凡庸碌的世界要比他们通过报纸看到的推理和间接观念的世界充实得多。例如,伦敦的一位郡议员当竞选日子临近,开始摆脱行政委员会的日常事务,进入竞选活动的迷魂阵时,发觉他撇下的一班职员,连同他们每天指定的工作,他们对薪金的希望和忧虑,对于他似乎比他本人真实得多。站在陋街门口不相信他做游说工作不拿报酬的老妇人啦、直截了当地说"我料想你已经看出政治这玩意儿挺费钱"的兴隆而好脾气的小商人啦,这些人仿佛都脚踏实地。无论他怎样经常告诉自己说,伟大的现实是在他这方面,他周围的那些忙忙碌碌的人只关心一些短暂的表面现象,然而他总是不断反复感到正是他自己是生活在一个阴暗角落里。
这种感觉还被下述事实加深:一个候选人必须不断重复同样的论调,必须在自己身上激发同样一些感情,而单纯的重复却产生一种不实在的感觉,令人苦恼。每星期日必须重复同一福音的传教士也发觉"枯燥乏味的时刻"与兴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