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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的状况家必须生活在比美国更抛头露面的环境里。说不定,刚刚离开工作台,神经和身体还没有适应脑力劳动的艰难要求,就必须白天黑夜每时每刻以同样的真心诚意接见每一位来访者,并随时准备分享或激发他的追随者的热情。一、二年以后,如果此人的神经系统比较脆弱,这个任务就不可能完成。
神经衰弱的征兆最初被他和他的朋友们看作他的真诚的证据。他开始害牧师病,患者眼睛发亮,神经过敏,成天价向一连串深表同情的听众谈他自己工作过劳,逐渐发展为真正健康不良,尽管他实际上一天做不了一小时的力气活。我认识一个处于这种状态的年轻的鼓动者,他认为除非那位对他钦佩得五体投地的矿工(他就住在这位矿工的小屋里)在他开始宣传演说前用小风琴演奏马赛曲,他就无法演说。这种人常常酗酒。无论如何,他就像那些试图过同样生活的伦敦东端贫民区的牧师一样,容易陷于最可怜而又可笑的神经崩溃。
不过,这种人由于不适宜过没有隐私的生活,是活不长的。
更大的政治危险可能来自那些比较适宜过这种生活的人。
谁要是去过美国,曾经在费城一所法院审理一宗政治案件时站在人堆里,或者看到过与坦慕尼协会①有关的竞选的无数张漫画,就会至少对一种可以活下去的人有所了解。这种人体格强壮,粗下颚,阔嘴巴,能说会道,有过多年在酒吧里混日子的经验,懂得"好货贱卖"的方法。但是即使这些人①坦慕尼协会:美国纽约市民主党组织——译者——
47第一章政治中的冲动和本能53一般也看上去喜欢喝酒,好像不会长寿。
另外还有几种比较不那么可怕的没有隐私生活的政治家:日以继夜地重复他个人的戏剧性成功,并且像演员般把阵阵发作的厌倦藏在内心的演说家;以一星期参加四次可以吸烟的音乐会为乐事的忙忙碌绿、喋喋不休的组织者。
但是,这些人如果被迫退出公共生活六个月,用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做些事情,或哪怕独个儿呆在家里动点脑筋,那无论对他们的健康还是工作能力都是大有好处的。
这些事实,就它们代表政治社会里某些生活条件所产生的神经错乱而言,又是与一门迄今尚未获得详尽研究的特殊心理学——所谓的"群众心理学",已故的M.
塔德、M.
利博等人曾对此有所论述——密切相关的。就人类而言,正如其他许多群居动物和半群居动物一样,一些较简单的冲动——尤其是恐惧和发怒等冲动——当它们为许多身体紧靠在一起的人共同有意识地占有时,可能大大地强化,从而引起强烈的神经错乱。这个事实,和笑的存在一样,也许本来是神经反应机制的一个意外的和不愉快的结果,它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当认识到一个共同的危险(例如森林大火或猛兽袭击)时,四下逃散是多数人脱险的最好机会,尽管这对于群体中体质差的成员可能是致命的。
我个人对英国政治进行的观察表明:在一个现代民族国家里,这种因神经兴奋与身体接触相结合而引起的惊慌没有什么重大意义。
二十世纪的伦敦和十八世纪的巴黎截然不同,和十四世纪的佛罗伦萨也大不相同,就因为要让相当多的市——4863第一部分
问题的状况民在可能产生特殊"群众心理"的环境下集合起来,是极其困难的。我曾亲眼目睹二十万人集合在海德公园参加工党举行的一次示威活动。散布在各处的讲台、新鲜的空气、空旷的草地,这种环境似乎不宜于产生纯粹本能的兴奋,而伦敦这样一次集会的气氛是温和淡漠的。在一条狭窄街道里的人群比较可能"失控",而几千人在一个大厅里受到刺激,在一个老练的演说家的操纵下,会达到近似真正病态兴奋的状况。
但是,当他们步出大厅,进入凉爽的、一望无垠的伦敦,他们的心情顿时就会改变。占领巴士底狱的暴民在曼彻斯特的一条商业街上不会显得像一支势不可当的力量。然而,这些事实在不同人种中有很大差别,一个人读法国社会学家的有关著作时感到夸张可能是由于他们的观察是在拉丁人种而不是在北欧人种中作出的。
以上我已经谈了一个现代国家的国内政治所说明的各种冲动。但是,在整个政治冲动心理学中,最重要的部分也许不是与任何一个国家的公民彼此之间的感情效果有关,而是与那些在国际政治中暴露出来的种族感情有关。世界的未来和平主要取决于我们是否对那些其五官和肤色与我们相同的人有一种本能的喜爱,而对那些与我们不同的人有一种本能的憎恨。这一点有待心理学家就各项证据进行认真研究,很难武断。但是,我倾向于认为,那些强烈的和显然简单的种族憎恨和种族喜爱的情况肯定是存在的,它们并非是一种特殊和普遍的本能的例证,而是几种独特的和较弱的本能合在一起,并由习惯和联想加强的结果。我已经论证过,政治感——
49第一章
政治中的冲动和本能73情的本能是由清楚认识其目标所激发的。因此,至少就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来说,由于认识和他们自己一样的人的存在要比认识和他们自己不一样的人的存在来得容易,喜爱和自己一样的人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基础,但是由于人的认识能力是受教育激发的,因此这种喜爱也可能改变。还有,由于绝大多数人(尤其在童年时期)是生活在和他们自己同一个种族的人当中的,任何明显不一样的脸或服装都会引起对不熟悉东西的恐惧本能。不过,一个孩童对一张形状古怪或有色的脸的恐惧只要熟悉了就容易消除,但如果是一种特殊的种族憎恨本能所造成的恐惧就不大容易消除。据说,白人儿童或中国儿童对中国人或白人或印度人或黑人保姆和用人从来不久久地表示嫌恶。再有,性爱即使被社会传统反对,仍在非常不同的人种中自由发生,差别很大的人种从而混合起来。
在某些动物(例如马和骆驼)之间,本能的相互憎恨(有别于恐惧)确实似乎是存在的,但是据我所知,在彼此有近亲关系、像人类一样容易杂交的品种中,却是绝对不存在的。
英裔印度官员常常说,一个人刚去印度的时候对土著怀有浓厚的兴趣,过了几年以后,却常常身不由主地屈从于对印度种族的憎恨。
他们把这种情况说成是一种特殊的本能。
但是我认为,他们关于这种感情的叙述更像我所说对不协调环境的不断重复的心理和情绪调节所产生的神经厌恶。在一个英国官员抵达印度时的年龄,他的大多数感情习惯已经养成,他照例不作系统努力去加以改变。因此,正如新奇的法国烹调或德国卧床在欧洲大陆旅行刚开始时是一个有趣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