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德之本质,其始多出于勉强,勉之既久,则习与性成。安而行之,自能欣合于本务,是之谓德。
德之原质是故德者,非必为人生固有之品性,大率以实行本务之功,涵养而成者也。
赅有智情顾此等品性,于精神作用三者将何属乎?或以为专属于智,或以为专属于情,意三者或以为专属于意。然德者,良心作用之成绩。良心作用,既赅智、情、意三者而有之,则以德之原质,为有其一而遗其二者,谬矣。
人之成德也,必先有识别善恶之力,是智之作用也。既识别之矣,而无所好恶于其间,则必无实行之期,是情之作用,又不可少也。既识别其为善而笃好之矣,而或犹豫畏蒐,不敢决行,则德又无自而成,则意之作用,又大有造于德者也。故智、情、意三者,无一而可偏废也。
第二节德之种类,在昔学者之所揭,互有异同,如孔子说以智、仁、勇三者,孟德说之异子说以仁、义、礼、智四者,董仲舒说以仁、义、礼、智、信五者;希腊拍拉同图说以智、勇、敬、义四者,雅里士多德③说以仁、智二者,果以何者为定论乎?
吾侪之意见,当以内外两方面别类之。自其作用之本于内者而言,则孔子所举智、仁、勇三德,即智、情、意三作用之成绩,其说最为圆融。自其行为之形于外者而言,则当为自修之德,对于家族之德,对于社会之德,对于国家之德,对于人类之德。凡人生本务之大纲,即德行之最目焉。
第三节修德,先养良心。良心虽人所同具,而汩于恶习,则其力不充,然苟良心发现即为非梏亡殆尽。良心常有发现之时,如行善而惬,行恶而愧是也。乘其发现而扩修德之基充之,涵养之,则可为修德之基矣。
涵养良心之道,莫如为善。无问巨细,见善必为,日积月累,而思想云为,为善无分大小与善相习,则良心之作用昌矣。世或有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者,不知善之大小,本无定限,即此弗为小善之见,已足误一切行善之机会而有余,他日即有莫大之善,亦将贸然而不之见。有志行善者,不可不以此为戒也。
既知为善,尤不可无去恶之勇。盖善恶不并立,去恶不尽,而欲滋其善,去恶为行善之至难也。当世弱志薄行之徒,非不知正义为何物,而逡巡犹豫,不能决行者,本皆由无去恶之勇,而恶习足以掣其肘也。是以去恶又为行善之本。
人即日以去恶行善为志,然尚不能无过,则改过为要焉。盖过而不改,则改过至再至三,其后遂成为性癖,故必慎之于始。外物之足以诱惑我者,避之若浼,一有过失,则翻然悔改,如去垢衣。勿以过去之不善,而遂误其余生也。恶人洗心,可以为善人;善人不改过,则终为恶人。悔悟者,去恶迁善之一转机,悔悟为去恶迁而使人由于理义之途径也。良心之光,为过失所壅蔽者,到此而复焕发。缉之善之机则日进于高明,炀之则顿沉于黑暗。微乎危乎,悔悟之机,其慎勿纵之乎。
人各有所长,即亦各有所短,或富于智虑,而失之怯懦;或勇于进取,而进德贵于自省不善节制。盖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是以人之进德也,宜各审其资禀,量其境遇,详察过去之历史,现在之事实,与夫未来之趋向,以与其理想相准,而自省之。勉其所短,节其所长,以求达于中和之境,否则从其所好,无所顾虑,即使贤智之过,迥非愚不肖者所能及,然伸于此者诎于彼,终不免为道德界之畸人矣。曾子有言,吾日三省吾身。以彼大贤,犹不敢自纵如此,况其他乎?
自知之难然而自知之难,贤哲其犹病诸。徒恃返观内省,尚不免于失真;必接种种人物,涉种种事变,而屡省验之;又复质询师友,博览史籍,以补其不足。则于锻炼德性之功,庶乎可矣。
道德有积极、消极二者:消极之道德,无论何人,不可不守。在往昔人权道德有积极消未昌之世,持之最严。而自今日言之,则仅此而已,尚未足以尽修德之量。盖极之别其人苟能屏出一切邪念,志气清明,品性高尚,外不愧人,内不自疚,其为君独善君子未可子,固无可疑,然尚囿于独善之范围,而未可以为完人也。为完人人类自消极之道德以外,又不可无积极之道德,既涵养其品性,则又不可人类不可无积不发展其人格也。人格之发展,在洞悉夫一身与世界种种之关系,而开拓其能极之道德力,以增进社会之利福。正鹄既定,奋进而不已,每发展一度,则其精进之力,必倍于前日。纵观立功成事之人,其进步之速率,无不与其所成立之事功而增进,固随在可证者。此实人格之本性,而积极之道德所赖以发达者也。
然而人格之发展,必有种子,此种子非得消极道德之涵养,不能长成,消极道德必以而非经积极道德之扩张,则不能蕃盛。故修德者,当自消极之道德始,而又必积极道德济之以积极之道德济之。消极之道德,与积极之道德,譬犹车之有两轮,鸟之有两翼焉,必不可以偏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