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段琪自杀的消息花旗骇得打翻了水杯,她的手一颤,玻璃杯应声倒地,一地的玻璃碎片洒落在地,映照出千万个惊讶的花旗的倒影。她飞快向周正廷的教室跑去,叫出了他:“周正廷,你知道段琪自杀了吗?”
“嗯,听说了。”周正廷淡漠地回答。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花旗疑惑不解地看他,他的眉眼舒泰自然,丝毫没有皱起,也丝毫没有紧张忧虑的模样。
“我干嘛要担心?关我什么事。”周正廷仍旧是事不关己的随意模样。
“周正廷!”花旗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一腔怒火开始燃烧起来,“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医院看一下情况!”
周正廷斜斜地抬起眼,问:“为什么?”
“就因为你是个男人,这是责任感!”花旗义正言辞的样子让周正廷不禁失笑,他揉揉花旗的头发,无奈又宠溺地喊道:“傻姑娘。”
最后,周正廷听从花旗的建议,无奈地提了一篮水果去医院看段琪,段琪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洗了胃,正在病房里打点滴。周正廷放下水果,随意地坐在病床旁,“明明吃安眠药死不了干嘛吃呢?你知道我不会回头的。”
段琪使劲仰了仰头,忍住泪水,故作轻松地说:“你怎么知道没用呢?你现在不是来看我了吗?”周正廷听了,轻笑一声,说:“是花旗让我来的。”
段琪看着这个男人残忍的侧脸,心里像刀割一样,她哽咽着问,“周正廷,你爱过我吗?”周正廷好笑地看着段琪,反问到:“你觉得呢?”段琪忍住泪水不答话,又问:“那么周正廷,你爱花旗吗?”
周正廷皱着眉头看了段琪一眼,“这关你什么事?”
段琪疯狂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周正廷你爱过谁呢?你就爱你自己,你就不怕有一天花旗也像我一样这么生不如死地躺在病床上……”周正廷像野兽一样猛的起身,扼住段琪的脖子,恶狠狠地看着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段琪并不畏惧,“我说,花旗她有一天也会像我一样生不如死地躺在病床上……咳咳咳,不,她会比我更惨!”
周正廷松开段琪的脖子,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掸掸手走了。
段琪绝望地看着周正廷的背影,内心有巨大的悲号声,她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着,瑟缩着,只是这个女孩所背负的巨大的悲伤,再也无人看到。段琪并没有周正廷想象中狠毒,她也不过是一个缺爱的小姑娘罢了,那么伤心那么孤单的小姑娘罢了,周正廷没有体谅,任何人都没有体谅。
不久之后,花旗听说段琪已经出院了,问及她的情况,周正廷只是淡淡的说一切都好,就再也问不出其他了,花旗了解他那个死脾气,只好无奈地闭嘴了。
有天晚上周正廷被老师叫走,花旗独自放学回家,远远看到一个女孩单薄的身影走在校门口,她的头发长长的,在夜风中随风凌乱,她正虚眯着眼睛遥望前方,双眼被黑发遮住,便无意识地抬起手,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把头发别在耳后,脖颈细细长长,显出几分苍白的美丽。花旗认出这是段琪,她的气色不算好,人瘦多了,有点瘦得脱形,双眼显得更加大。她心里局促,不知该走上前去打个招呼,还是远远走开,无论怎么样,都会令她们两个尴尬万分。正当她低头纠结之际,段琪已经看到了她,她的大眼睛飘飘忽忽,直直地望着她,不躲闪也不避让,花旗见状,只好缓步走向了她。
“你好啊……段琪……”她硬着头皮朝她打招呼,段琪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她只是用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花旗,又眨眨眼,慢慢地说了声:“嗯……”
“你的身体好点了没有?”
段琪嘴角微扯,露出一个嘲讽般的微笑,声音软软地回答道:“你关心我干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花旗的脸一沉,按照平时的个性,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撇下她走开,但段琪是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她强忍了一口气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吧,但我只是想关心你一下。”
“你关心我做什么?特意到我面前炫耀吗?想来看看失败者的落魄的样子?你这种假惺惺的问候,我一点也不想听。”
花旗的眼神冷下来,她不卑不亢地看向段琪,硬邦邦地回道:“随你怎么说,总之我只做让自己良心安定的事。”
段琪惨然一笑:“良心安定?你的良心会安吗?你硬生生从我手里抢走了正廷,你都高三了,还和学弟勾三搭四,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她说得激动起来,不由“咳咳咳”地咳了几声,喘了好一会儿气。
花旗沉默地看着她悲伤又激动的心情,静静地说:“你可以走过去一点,那里有门岗可以挡风。”
“不要你假好心!”段琪狠狠地盯住她,眼神倔强,如雨后带刺的玫瑰,娇艳却充满防备。花旗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了两步站到了风口处,挡在了她的前面。段琪别过脸不去看她,嘴里继续说道:“你凭什么让周正廷爱你?就凭你的那张脸?你浑身上下哪里比得上我?为什么?”
花旗有点好笑地看着段琪,心里第一次觉得,她就是一个傻傻的高一小妹妹,年轻不谙世事,满心都是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她是那么热烈而单纯地爱着周正廷,带着一颗纯净雪白的心,没有任何功利性目的地爱他。只是这爱情只有她单方面的投入,靠着她源源不断的热情和全心全意的爱意来小心维护,注定不会长久。但是她不管不顾,固执得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只要玩具紧紧握在手里,而不去想想,换个玩具也许会有更好的选择。
她的嘴角微扬:“是啊,我哪里都比不过你,可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根本就没付出过,就这么轻易得到,我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幸运,不需要拼命拼命努力,轻而易举地就能拥有别人永远求不到的东西?为什么?我从来没有一丝松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有……”
段琪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最后将脸深深埋在双手间,指缝里渐渐渗出一汪眼泪,成滴地往下落。花旗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犹豫着将手轻轻放到了段琪的背上,她消瘦的脊背微微耸动,正沉浸在忘我的哭泣中,似乎没有察觉到花旗的手。
花旗轻轻抚摸着她,像在安慰自己的小妹妹,她心里想,这样一个女孩子,满腹委屈,有谁会不疼爱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看似一切都很美好,拥有一般人都羡慕的诸多条件,却想不到光鲜背后,也有常人难以预料的悲伤暗涌。她的眼睛微微垂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自己值得她羡慕吗?她心里一阵苦笑,自己竟然也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想起来真是有趣,谁都是一样,只看得到自己的伤口和别人的笑脸,从来不会去想想那笑容背后流了多少眼泪。她很想对她说,不是的,我没有那么幸运,我那么拼命那么努力地追逐程沭,一次又一次地渴求他回到我的身边,为此我愿意付出所有,但什么都没有,都是一场空。
她哭了一阵,猛然用双手狠狠擦了擦脸,抬头看向她,那双美目红红的,带点血丝,眼尾如白雪地晕开淡桃花,淡淡的一点娇媚,花期不得不承认,段琪是个真真正正的美人。她就这么看着她,眼神带着不认输的倔强和不甘,最后一切强硬的眼神渐渐熄灭,她嘴巴微嘟,轻轻咕哝道:“你好像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坏……但是……别想我喜欢你!”说着,她拂了拂头发,低头整了整衣服,又抬头深望她一眼,转身就离开。
花旗目送着她的背影,她的乌发飘摇在寒风中,仿佛夕阳下的一簇黑色的火苗,不安分地摇晃着,最后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