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旗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倔强的女孩子,现在的她是柔软的温诺的,她不是没有看见沈嘉言的好,也不是不感动,她甚至向往沈嘉言那个温暖的不似人间的家。可是她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即使她真的对沈嘉言有好感,也决然谈不上爱的程度,不是自己向往温暖向往陪伴,就能把沈嘉言的未来也一起拉进来做赌注,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第二天的时候花旗在路上遇到沈嘉言,也只是低头匆匆路过,留下沈嘉言一双悲伤的眼睛,好像她,连我的存在也厌恶了呢……
接连好几天,花旗和沈嘉言都没有讲上一句话,沈嘉言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就好像是他去英国的头几个星期,一直倒不过时差来,也是整夜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沈嘉言想起花旗初三有一次参加学校运动会,报的是几乎没有女生参加的3000米长跑,到真正开赛的时候统统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四个女生参加,其余的要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是突然有事来不了。
比赛那天太阳很大,照得人心里发慌。花旗是四个人里最瘦小的,花旗当时差不多只有一米五多的样子,四十公斤都不到,沈嘉言在场下看着心里暗暗着急。花旗跑得并不快,只能称得上中等,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沈嘉言明显看到她的脚扭了一下,她只是表情微动,眉毛痛苦地纠结了一下,却根本没有退出比赛的意思。
五圈、六圈、七圈……花旗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苍白,沈嘉言一度以为她根本跑不下去了,可是花旗总能让人惊讶,虽然速度有些慢了,沈嘉言却发现花旗一直是有节奏地在跑着的,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花旗渐渐超过了跑在第三的人,然后是跑在第二的人,跑在第一的人,迈过终点线的时候沈嘉言发现花旗的身体重重一震,然后倒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沈嘉言立马跑上去观察她的情况,她的脚踝已经完全地肿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吓人,他立马背起她往医务室跑,生怕花旗有个什么闪失,那时候的他是那么地慌张和害怕,好像以前学的那些生理学只是被通通遗忘了一样,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沈嘉言很难说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真正爱上花旗的,可是从那次开始,他对花旗的爱里好像又夹杂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事关敬佩啊或者说仰慕,他成了花旗的一个仰慕者。
想起以往的事沈嘉言也只能苦笑一声,就算他做得再多又能怎么样呢?他就像是站在阴影里的人,花旗永远也看不到他的好,看不到他的爱。“花旗……”沈嘉言在一片黑暗里呢喃着花旗的名字,“花旗花旗……”,好像像这样子从心底里呼喊了,花旗就会出现一样……
花旗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地,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沈嘉言硬塞给她的那个牡丹花金戒指,那是他姥姥给他的,毕业的时候花旗趁沈嘉言不注意又偷偷地塞到了他的课桌里。花旗很喜欢沈嘉言的姥姥,那个老人给她一种很温暖妥帖的感觉,周正廷死的时候那个老人甚至让花旗躺在她的身边,把花旗的头放在她的大腿上,就这样温柔地一点一点抚摸花旗的头发,当时是周正廷死的第五天,花旗整整五天没有睡觉了,就这样在这个老人温暖的关怀里疲惫地睡去。谁都不知道花旗有多么地感激,无论是沈嘉言姥姥的还是虞榕夫妻的,花旗都深深地感激,感激他们的爱和他们的不责怪。
花旗几乎忘了少年时候沈嘉言的模样,她自嘲地笑笑,内心不是不愧疚的,那个给了他那么关怀和帮助的少年,她竟然没有记住他的模样。花旗现在才开始讨厌年少时那个没心没肺心冷的可怕的自己,到底是辜负了多少时光,辜负了多少人的好意。
再见面花旗和沈嘉言都有些尴尬,因为晚上要去签合同,所以两个人不得不见面。中国人习惯于酒桌上谈事,沈嘉言虽然是从英国回来的,接受的西式的教育,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对中国的酒桌文化深以为然。
到了订好的包厢,花旗作为公司这边唯一的女性自然充当了小蜜的角色,花旗在职场闯荡了四五年,这点经验和职业道德还是有的。花旗尽职尽责地给对方负责人倒酒,这次的系统几乎是全权为这个公司设计的,针对性大修改的可能性小,卖给别的公司几乎不可能,所以这份合同他们势在必得,否则他们在海南这一个月的努力都将白费,公司的损失也很大。
每个人都在做出努力,花旗自然不敢松懈。有手从花旗的膝盖开始慢慢地往上摸,花旗脸上的笑容一僵,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下腿。只是咸猪手还是没有放过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往上摸,花旗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爆炸了!花旗又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下腿,害怕和厌恶什么都不敢表露在脸上,毕竟是公司的合同比较重要。
咸猪手又来了,花旗绝望地闭了一下眼睛,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再忍一下就好再忍一下就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
咸猪手沿着花旗的大腿慢慢地往上游走,几乎已经摸到了花旗内裤的边,花旗忍住到了喉咙口的尖叫声,心里的压力却越来越大。
“噗”,一杯酒倒到了咸猪手主人的脸上,花旗睁开眼睛是沈嘉言铁青着的脸,沈嘉言拉起花旗就往门口走,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钟朗他们先试一愣,然后立马开始挽救已经僵住了的局面。
沈嘉言拉得花旗的手腕死紧死紧的,花旗很疼,想要挣扎,却脱不开手,“沈嘉言,你放手。”沈嘉言恍若未闻。
“沈嘉言我叫你放手你听没听见?!”沈嘉言还是没有作答,只是铁青着脸拉着花旗往饭店门口走。
“沈嘉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你知道这个合同我们大家付出了多少努力公司投入了多少钱吗?”花旗大声质问。
沈嘉言还是不说话,到大堂的时候问服务生要了一块毛巾,递给花旗。
花旗惊愕地看着他,“干嘛?”
“擦干净!”
“你说什么?!”
“我说擦干净!那个混蛋摸过你哪里你通通给我擦干净!”沈嘉言愤怒地吼。
花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自己面前的沈嘉言了,她不发一声,转身就走,连看都不想看沈嘉言一眼。
沈嘉言在原地站了很久,突然拔足狂奔,去追花旗,花旗一路走一路掉眼泪,心里委屈到了极点,沈嘉言从后面追上她,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花旗挣扎,可是沈嘉言越搂越紧越搂越紧,好像用掉了花掉了自己毕生的力气,花旗觉得自己骨头都开始咯咯咯地作响了,有眼泪从沈嘉言的眼眶里奔涌而出,从花旗的脖子里流了进去,花旗终于不再挣扎,怔怔地听着沈嘉言沉默地流泪。
“花旗,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沈嘉言在花旗的耳边痛苦地呢喃,“花旗,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你教教我啊花旗。”
花旗沉默了好久,低声说:“算了吧沈嘉言,我说我们算了,你就当是放了我,忘了我吧。”沈嘉言身心俱震,怔怔地放开了手,花旗扭过头不忍心看他的表情,狠狠心转身走了。沈嘉言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花旗的背影融入夜色里,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蹲下来,隐忍地但又放肆地,哭了。
在这个海南三亚沉沉的黑夜里,沈嘉言的眼泪就随着海南的咸咸的海风遗落在那条看不清前路的街上,这回是,真的要放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