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子胥报聘而归,则台榭俱成,国政皆荒。子胥忙入谏于姑苏台下。吴王全然不纳。子胥出而叹曰:“吴之末,如桀纣之世,安能不亡乎?”遂称疾不出。
当时,楚昭王自复国以来,礼贤下士,缮甲利兵,常欲报吴之仇,及闻夫差荒淫,遂与群臣商议东伐。叶公诸梁曰:“吴虽失政,有伍员在朝,未可轻图!王欲东征,必得天下第一等人,讲求治道,方可图大事!”王曰:“天下第一等人是谁?”诸梁曰:“东海孔仲尼,当世圣人也!闻人之乐而知人之德,见人之礼而知人之政,每讲学于洙泗之上,弟子从游者三千,身通六艺者七十余人。故昔鲁公略用于国,便还齐之侵田,可惜鲁君臣任贤无终,遂被齐人间出,去卫适宋,周游列国,当今诸侯,皆不能用,今闻去陈适晋,大王诚能以礼聘归楚国,授以大政,不待消恨,而王霸之业反手可得!”昭王然之。即具聘礼,遣人入晋以迎孔子。
忽阶下一人进曰:“孔某乃世之迂儒,所以列国拒而不纳,吾王何自轻而诣迂儒乎?”昭王视之,乃下大夫宋木字汝材也。
诸梁叱之曰:“仲尼抱经国之猷,一施于鲁,便有成功,汝乃凡夫俗目,焉知圣道?”二人争论不已。昭王曰:“二子且勿争论,吾昔自随渡江入郢之日,曾于江洲拾得一物,满朝不识其名,吾闻圣人心生七窍,知人之所不知,先遣使臣往问异物名实,倘其能识,然后再聘!”王依所言,即遣宋木赍前物究寻孔子所在。
当时,孔子去陈过卫,子贡引辔西河,行数里,见一簇人马来至,原是楚大夫宋木来见。孔子衣蓬掖,戴儒巾,坐车上,其引辔执靷者,皆宽衣大带,俱有儒风,自思此必仲尼也!即下马向前长揖曰:“长者无乃孔子乎?”孔子忙下车相见曰:“然!大夫从何而至?敢问高名?”宋木曰:“下官乃楚大夫宋木也!寡君于江洲得一异物,不知吉凶,敬令下官扣审其名义以去疑,夫子幸赐明教!”孔子令取物观之曰:“此萍实也,可食之,其味甚美!”宋木曰:“夫子此名固有据乎?”孔子曰:“吾昔过宋,道逢童子,谣曰:”楚王过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甜如蜜。‘丘是以知之。“宋木拜辞而去,孔子复归。
卫灵公闻知,谓蘧伯玉曰:”昔孔子来卫,孤不能用,今将又至,吾欲出城远迎,授以大政,卿以为何如?“伯玉曰:”主公此举,实卫之福,有何不可?“灵公遂与伯玉出迎孔子,入朝赐坐,讲论国政,灵公曰:”夫子圣无不通,然攻战击刺之事,坐作进退之方,夫子亦曾知欤?“孔于本欲行道,灵公却以战阵为问,故却之曰:”俎豆礼仪则丘尝学,若军旅之事,非吾所知也!“遂辞出朝。明日,即与弟子去卫,将适于曹。
却说宋木归楚,以孔子之事告昭王。昭王即剖萍实分赐众臣而食之,果然味甘如蜜。昭王曰:”仲尼圣人也!叶公所荐不差矣!“即以安车驷马,遣宋木复聘孔子。宋木访问往来之人,知孔子过鲁径投曹国而来,孔子尚未入城,宋木接见,献出聘礼,孔子欣然就聘。于贡进曰:”夫子舍宋而奔楚何如?“
孔子曰:”楚王以礼来聘,宜往答之。“遂返辔适楚。孔子过楚毕竟如何。
孔仲尼遭厄陈蔡贤子贡说吴救鲁
陈闵公闻知,乃以书约蔡成公曰:”孔子圣人也!楚又大国也,大国用圣人,则小国必危,不如同发甲士困阻孔子,使不得入楚!“蔡侯然之。遂发兵同陈兵困孔子。孔子行至陈、蔡界上,忽闻金鼓震天,二国之兵,将孔子师生重围于野。子路大怒,披甲挺戈见孔子,曰:”匹夫无故困子,由愿与之决一胜负!“孔子忙止曰:”焉有修仁义能免世俗之恶乎?“于是,七日陈、蔡之兵不退,内无粮饷,外绝援兵,弟子皆病馁而不能起。独有颜回、子路、子贡数人侍侧,孔子愈增慷慨,昼夜弦歌不绝。宋木曰:”木请归告楚王,以兵来迎夫子。“
孔子不许,子贡私与宋木归楚求救。忽野外喊声大震,陈、蔡之兵各弃围而去。孔子正欲出询其故?前有一彪人马,拥一大将来见孔子。孔子与之相见,曰:”将军何来而救丘难?“其人曰:”吾乃楚之大夫斗巢也!奉王命迎夫子,不意陈、蔡之徒又困行轩,巢有失救护之罪!“夫子逊谢不已,遂与宋木、斗巢同人荆州。
昭王闻知,率文武出城远接五十里,迎入朝廷,以实师之礼尊孔子。孔子辞不敢当,遂行君臣之礼。昭王曰:”楚乃荆蛮之地,辱屈圣驾,孤之罪也!“遂命设宴以待。时,弟子柏从者俱侍子坐侧,昭王有问,对答如流。宴罢,孔子辞出。次日,昭王欲以书杜地七百里封孔子。令尹子西谏曰:”臣观仲尼,乃当世之圣人,其弟子又多才智,孔子既得七百里之封,又加以群贤辅佐,德力兼全,文武具备,他日伯权一举,削我封疆,吾楚安能保乎?“昭王曰:”然,孤实聘其人国也!可委而不用。“子西曰:”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大王不封其地,亦不慢其礼,但使其自知不封则必去矣!“昭王然之。延数日,孔子见昭王不以政事相问,知其不能用,遂辞而去楚。潜渊先生有一绝讥子西曰:陈蔡兵迎礼意勤,楚封书社竟无成,鄙哉令尹疏庸器,辜负君王爱道情。
孔子去楚将之卫。灵公已死,其子蒯聩奔于外,群臣立聩之子辄嗣位,是为出公。孔子至卫,仍主蘧伯玉家,出公将迎孔子,使任国政,孔子恶出公辄不迎父而自立,辞而不入。子路与子羔入朝愿仕,出公以子羔为士师,子路为大夫。谓子路曰:”孔子圣人也!先君不能全用,故国中多乱,今孤初立,欲任孔子以国政,卿试为孤先达其意,然后设礼相迎。“子路出朝,来见孔子曰:”卫虚席以待夫子,夫子倘得政权,以何等为治?“夫子曰:”蒯聩杀母得罪于君父,辄又专位不迎其君父,为名不正则言不顺,吾焉肯仕?设使吾若仕卫,正其名分,定其父子,方可以行吾道。“子路次日入朝,以夫子正名分之言告之,出公恐其废己而迎父,遂不迎孔子。孔子遂辞伯玉,去卫归鲁。
鲁大夫季康子名肥,季桓子之子,闻孔子返国,敬告鲁哀公,欲其以安车远迎,授孔于以大政,哀公然之。即率文武,备安车出郊远迎孔子。孔子辞曰:”鲁为君子之邦,况主君在上,臣何敢安车,请先入城。“哀公许之。遂命銮驾先人城,季康子迎孔子于后,入朝行礼已毕,哀公请孔子教以国家大政,不知其道何如?孔子对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明公举而行之,有何不可?“哀公加纳其说!将拜孔子为上卿,孔子辞以年老,不能效用。时,孔子年六十三岁,哀公亦不敢强之,从其告老于家。
孔子辞老于家,见当世诸侯不能用,欲传道于后世,于是谢绝尘俗,杜门不出,删诗书,系易辞,著《春秋》,昼夜不息。一日,门人琴牢自齐而归,入见孔子。孔子问:”齐政何如?“牢曰:”田常乃田乞之后,为齐大夫,欲谋齐国,只惮高奚之后、晏平仲之后、鲍叔牙之后与管仲之后四家之权威,不敢动手,故奏齐侯起兵伐鲁,今已屯兵于汶水,不日将至鲁矣!“孔子大惊。乃召集诸徒议曰:”诸侯攻战,丘实耻之,今鲁为父母之邦,齐师压境,二三子谁敢出师,以止田常之兵?“颛孙师越席愿往,孔子不许。端木赐愿往,孔子许之。
子贡即日辞出,投齐来见田常。田常闻子贡至,谓左右曰:”端木赐乃孔子之高弟,其来必欲以口舌救鲁,尔等布列刀枪,待其说及,听吾号令,勿得故违。“诸将唯唯,列戈戟于两行。田常亲迎子贡,子贡见田常帐下,列两行校刀手,默知田常吓己,乃端庄容貌,徐徐而入,至中军,序宾主而坐。田常曰:”先生辱临敝邑,有何指教?“子贡曰:”赐欲来陈利害而将军布戈矛于帐下,意者将军疑赐为鲁游说,此赐所以不敢尽告。“田常忙令撤去剑戟,延子贡于上坐,遂问其伐鲁利害。子贡曰:”当今诸侯,强者莫如吴,弱者鲁为甚,将军将屈四氏之雄,必须伐吴,吴败而将军著大功于齐,四氏虽雄,焉敢抗拒将军之势乎?“田常曰:”吴有长江为险,兵甲百万,又有伍员、伯嚭行兵,常欲伐齐,若以弱卒往征,何啻以毛投火哉?“子贡曰:”吴国虽有长江与兵甲,而夫差不能据为雄险,此变难为易之时,不可失也!“田常曰:”何谓也?“赐曰:”夫差自伐越以来,崇台好色,不理国政,子胥出,百姓怨,若将军乘此荒乱,移兵东向,则吴望风而溃!“田常曰:”先生高见固是,争奈吾兵已屯汶上。“子贡曰:”兵随将转,将奉令行,将军一麾则大兵东渡,何忧之有?“田常大悦,款待子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