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肖坐在病床上面没有说话,她知道以叶茁樵的背景要调查她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叶茁樵开出的条件对于她贫困的家庭来讲,的确是诱人的,她可以不去做鸡就能养活自己生病的父亲,不管怎么说,生活可能都会因此而改变。
但是她对穆雪做了那样的事情,他真的能够就这样放过她?
想到这里,余肖又恢复了之前冷若冰霜的样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的天真的以为,你会就这样放过我?穆雪的事情,想来你一定不会释怀的吧。”
“你说的的确没错,我恨不得当时朱筝打死你才好。”叶茁樵看着余肖,目光如炬:“但是我知道,穆雪的话,一定会原谅你,所以我才会这样做。”
“更何况……”余肖抬头看着叶茁樵:“你父亲的病,很严重吧,如果不治疗彻底的话,你们家恐怕一辈子都很难好起来吧?如果你愿意放手,我可以替你担负这一笔费用。”
叶茁樵留下一句“好好考虑清楚”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他走了以后,留余肖一个人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想着白天他说的话。诚然,他开出的条件余肖是动心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而余肖的,就是她的父亲。她去傍大款,去做鸡,这些都是为了她的父亲,某种意义上来说,父亲已经成为了她的负担,可是她仍然不想要放弃。
连日的阴雨天气。下过这几场雨以后,真正意义上的春天就要来了。北方的春天一向来的很晚,在它彻底到来之前,总是要经历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才让温暖的迟来,显得更弥足可贵。
白天病房里面是不开灯的,整个屋子里面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余肖将身子支起来一点,看着外面的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下,突然心生厌倦,自己一路以来,到底都在做什么?
到底是什么支撑自己到这种地步,又是什么,让她变得越来越偏激,以至于忍不得别人窥视到她生活的任何?
感觉到有人进来,余肖并没有去看,这个时间,一定是护士来换药了吧。
可是等了好久,却没有一点声响。她心里觉得奇怪,正要回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响起来:“余肖。”
是穆雪。
她来做什么?余肖一个激灵。自从那件事以后余肖已经不想再见到穆雪,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尽管,她曾经是爱她的,但是那种爱太短暂,太不牢靠。任何一点波澜都会变成恨。
因余肖早就明白自己的爱只是单恋,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为穆雪浪费太多的感情。
但是她最不想被人看到的一面,却被穆雪从她眼前揭开伤疤,在那之前,她也同样是她最重要的人。
“朱筝的事情,希望你能和解。”穆雪看余肖并不打算回头看她,默默的说着自己的话:“而且你在楼顶上的那个视频,因为没有详细的证据说明,所以也就被我们解释成了是巧合。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余肖听完以后一阵沉默,转过头紧盯着穆雪:“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不恨我吗。”
“我恨啊。”穆雪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可是我恨你,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期望你去死吗?就算你去死了,可是我的清白能够换回来吗。”
余肖看着穆雪,她此时脸色平静,所有悲伤的表情都被她压制了下来,整个人如湖水一般,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余肖害怕。
“朱筝出事的那个时候,只有你一个人陪在我身边。最近我常常都在想,那个时候,你也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过的吧,你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那样笑过,却独独对我展露笑容,那个时候你一定是在乎我的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后来……”
“我为什么?”余肖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我为什么你不是最应该感同身受的吗!明明你自己就是妓女的孩子,又有什么理由觉得我肮脏!非要让我去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事情!”
“我不是妓女的孩子。”穆雪看着暴怒起来的余肖,静静的说道:“就算是我妈妈真的像外人嘴里传出来的那样,但是我知道那是我妈妈,那样做的话,一定会有不得以的苦衷。我也并没有觉得你脏,我只是想确认你到底有没有骗我而已。”
穆雪看了看窗外,雨依然在下着,屋子里也有些许的寒意:“我知道对于你来说那是多么不想接受的事情,而我却将事实摆在你眼前。可是你对我做的,或许要比我揭开你的伤疤还要疼的多,我也恨不得杀了你,但是我却发现我不能那样做,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余肖看着眼泪从穆雪的眼眶里面滑落,那是真正的悲痛,却从不在脸上表现出来。穆雪将这一切都放在了心里。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永远的被仇恨,也没有任何事情不能被原谅。人生漫漫,路途遥远,人都会犯错,因此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当初面对姚梵穆雪是这么想的,事到如今,面对曾给予过自己温暖的余肖,亦是如此,毕竟她只为自己一人笑。
事到如今,穆雪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余肖做的,她多希望这是个误会。但是现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她有半分的狡辩。
恨一个人太容易。只要一直记住对方愧对自己的事情,这种恨意就不会停止。
可是余生,穆雪都要不断的回忆这可怕的噩梦让自己整日整夜的受折磨吗?
她的童年就被笼罩在阴暗之中,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要自己亲手的断送掉吗。
更何况,余肖曾经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知道穆雪多感谢她那段时间的陪伴。
可是如今,事已至此。
两个人注定要对这病态的友谊做个解释,而穆雪的回答是——选择原谅。
这是她对她最后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