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须臾间,蒙磊就没了影子,施夷光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用微弱的光亮在漆黑的溪流上照明,增大眼睛,费力的寻找。
她站在刺骨的溪水中对着河中大喊着:“蒙磊……蒙磊……喜子……喜子……“耳畔只是传来潺潺流水声,四周一片寂静,她突然感觉在身体周围蛰伏宛如魔兽般的东西,不知是冻得还是吓了,她咬紧的牙齿上下打颤。
施夷光跑回汽车旁,想找个照亮的东西,看那里也很寂静,刚才不肯停下的汽车算是安静了,杵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的是烧焦的刹车片味道。想来是范无忌在无法停车情况下,将汽车使劲往左侧开,好让他们跳车,剐蹭路旁的树木岩石,终于撞停下来。她费力的打开右侧车门,见范无忌了无声息的趴在方向盘上,不知死活。
施夷光眼睛里含着一包泪,她哆哆嗦嗦拿起电话,开始拨打,此刻夜半三更,可电话那边很快传来魏冉温暖的话语:“施夷光,你找我,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施夷光冷笑道:“出什么事了,小蝶没敢告诉您,您很忙吗?……“她顿了顿,呜咽道:“莫阿姨没看好倩雪,住在旅店里,把孩子丢了……我们慌慌张张的出来找,可出了事故……蒙磊掉河里了……深更半夜我根本就看不见他在哪。范无忌在车里,趴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我……我……“
魏冉一听这个消息,呆立默然无语,施夷光鄙夷道:“你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祸害我们一群人,也不知道那个闭眼杂偷你们倩雪这个好哭包。“
魏冉想想道:“你是说肖姨?“
施夷光冷哼一声,道:“你也别睡大头觉了,去查查吧。“
魏冉对猛然听见的消息想了想,强自镇定,用很平静的语气道:“施夷光,此刻虽然是夜半三更,你不用害怕,我立刻在这里打电话请求当地120支援,你看你能打通电话就说明还是有办法解决的,蒙磊掉水里,你要顺着河流在下游快找,河水冰冷,不要耽误时间。我们医生天天看到太多从生到死,什么都是稀松平常,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施夷光发泄一通,又听道那句生死有命,她突然不害怕了,是呀,死活一切由老天爷做主吧,她戳戳范无忌,喊道:“范无忌……范无忌……你没死吧?你不要拿你死的样子给我看,三更半夜的,我……胆子小……“
突然看到范无忌微微的动了动,她简直要欢呼雀跃,颤抖的喊道:“你没死怎么不爬出来。在这里挺尸吓人,好玩吗?“
范无忌手臂费力的从身下伸出,施夷光一看那个手掌上全是血,他细弱道:“我被卡着了,咱们蒙磊呐?“
施夷光干脆利落的栽赃道:“你让他跳车,好了,掉到河里了。“
范无忌一脸的灰暗,只得小声道:“你拿后备箱里的手电筒照照,这条道是依河修建的,路拐了,前面水流肯定也是个大拐弯,也许就可能在那里的河滩上卧着也说不定……“
施夷光坐在右侧副驾驶位置,在工具箱找到手电筒,看看旁边虚弱的趴在驾驶盘上的范无忌道:“喂,你怎么样?你不要死呀,等我找到蒙磊回来……“
范无忌脸色越发的惨白,眼圈下泛青,嘴唇也开始发乌,他挣扎的小声道:“快去吧,我等着你们。“
施夷光低头见他胸口处在不停的溢出鲜血,知道那里受了重伤,可这荒郊野外一片黑色寂静,那里有什么止血药?除了手电的光芒,倒是自己的包包上挂的那串璎珞发出莹润的光芒,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包包神奇,当下不假思索的一把将上面的珍珠拽下三颗来,用手电筒后柄将它捣碎,强搬过他身子,均匀的洒在范无忌的伤口处,用一条围巾使劲系上,施夷光拍拍手,一边狠狠道:“也不知道,你惹了谁,一路上都不太平。“
范无忌疲惫的闭着双眼,仿佛在同苍天谈判一般,缓缓叹道:“若是老天真要我死,我这条老命就老老实实奉上,半点不含糊,请老天一定不要牵扯上你和孩子。“
施夷光从汽车里退了出来,使劲檫拭干涩的眼睛:是呀,本来他范无忌平时就是一个无父母无子女,潇潇洒洒的一个人,本不用这么拼命去找倩雪的,还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心里对倩雪那孩子放不下,因此连夜赶路车乏,人劳累,就连受伤,也是为了给他们母子跳车逃生创造条件,才……难道自己还能抱怨他做的不够嘛?“
施夷光也顾不得内心感慨万千,慌忙转回河床,呼喊着蒙磊的名字,往下游一路找寻,忽而涉水、忽而越石,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还不没找见蒙磊,她心里也越发的慌,加上两脚冰冷,腿不停的打颤,声音干哑发抖,终于在她快要绝望时隐隐约约看见在靠岸的一大块岩石下方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施夷光忙涉水过去,手电光柱下果然看见蒙磊大半个身子骨软软的躺在岩石上,溪水里泡着一动不动的喜子,旁边还隐隐约约的有个黑衣人蹲在旁边。
施夷光忙将蒙磊抱在怀里,浑身上下摸了一便,觉得蒙磊虽然身上不热,可呼吸平稳,应该还活着,当下心里安稳了许多。
她忙将自己上衣解下,紧紧的裹住蒙磊,她抬头对旁边认真看自己举动的那个黑衣人道:“你救了我孩子?怎么不抱他到岸上呀?“
那个人站起身,看起来很是文弱,他轻声道:“不是我救的,是你们的喜子。可它好像已经牺牲了。“
施夷光见那个人盯着蒙磊的手臂,原来蒙磊手腕处戴着的是敖昆给的那个东西,现在已经变了形,一头绑扎在蒙磊手腕处及如细密的蜘蛛网般垫在他胸部以下部位,一头系在喜子的脖子处,施夷光刚抚摸触及到,那个东西咔咔的又华丽的变回腕表的形状。在施夷光还惊讶之时,喜子的颈脖处没有了牵绊,了无声息的喜子慢慢的顺着冰冷的溪水缓缓的流走。
施夷光挣扎着还想扯住喜子,可她笨拙的抱着沉甸甸的蒙磊,根本就无法再使出手来,那个男子在一旁体贴的轻声劝慰道:“算了,喜子已经走远了,你不用难过的。“
施夷光费力的抱着蒙磊往岸上走,她侧身看看这个紧紧跟随自己的男子道:“你是谁?夜半三更的蹲在我儿子身旁看热闹?也不知道搭把手?至少你把你脖子上的围巾给孩子围上,他也不至于太冷呀。“突然她觉得这个人隐隐有惨白色莹光,很可疑,立刻警铃大作:“你这般作为,你还是个男人嘛?“
那个男子扑哧笑道:“施夷光,这个我真是想帮而无能为力呀。“
施夷光累的很了,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喘气,眨眨眼睛仔细辨认一翻,还是很疑惑道:“你……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的。“
那个男子长处口气,叹道:“哦,那个,我老婆叫施夷光。你不认识我?“
施夷光如火烧屁股般,一下跳起,指着他道:“你……你……“
那个男子笑着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蒙红军,蒙磊的爸爸。对不起,吓着你啦!“他痴痴的盯着施夷光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喃喃的感叹道:“我从来就觉得我老婆一等一的好看了,谁知……啧啧……“看施夷光明显吓的花容失色的表情,他结下围巾,继续道:“你倒是没吓昏?还是不够吓人吧?……当时发生命案,我头直接掉了,施夷光被砍的重伤不治,我夫妻双双命赴黄泉,在忘川河畔,突然从天而降一位金甲神人对我们说,要派一个人去照顾蒙磊,就安排让施夷光先回去照看,很快有个人一模一样的会去,她先装扮半年,却原来是你这样的娇俏美人。“
施夷光皱着眉头道:“照我的模样?“
蒙红军轻言淡语道:“你模样谁能模仿?只不过是施夷光咋呼着安排好像是去做整容似的……学着你不会做饭……学着你傻里傻气,远离孩子,让他对自己的母亲不熟悉、陌生,好让他不怀疑……“
施夷光听这位父亲酸楚的话语,心里不由感慨万千,只听他又道:“直到我看见你,你和蒙磊竟然这般……真的如一对母子一般,真是好……他好,我们做的也值得了,也就放下心了。“
施夷光忙摇蒙磊唤道:“小磊……小磊……看看你爸爸。“
蒙红军忙拦住道:“我儿子看不见我的,刚才在溪水里我就试过了,罢了,“他抚了抚摇摇欲坠的脑袋,重新将围巾围上道:“我这个样子,不见也罢了。“他仰头看看黑兮兮的夜幕道:“不早了,五公子安排我们来的,我得回去了,能看看小磊一眼,我……“他呜咽着、强忍半天,从胸前摸出一本书来道:“这个是我们家的东西,你拿着,有空倒可以看看。“
施夷光在黑夜下什么都看不清,可她摸那个书厚度、纸张很熟悉的味道,问道:“红楼梦?“
蒙红军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突然身体越来越淡,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勉强点点头,如厚重的烟雾被风吹散般,片刻间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