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府琉园
  天际如火的晚霞美得令人心痛,如许眯了眯那莫名被刺痛了的双眸,不禁心下黯然。
  “云洛,你来了。”突兀的,如许轻轻出声唤道。
  一个蓝灰色的身影掠过,立定在如许身后,身形颀长而矫健,脸上蒙着与衣衫同色的纱巾,看不见容颜,一双明亮的眸子却异常让人觉得璀璨。
  “嗯,来了有一会了。”声线略显低沉,“你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
  如许转身坐下,望着他,幽幽道,“谢谢,有他的消息吗?”
  云洛眸光一闪,“和我不用说谢……还在找。”
  “我知道了。”如许心下暗嘲,“晚宴,你同我一起过去吧。”
  云洛愣了愣,“好。”
  她终于是要把他放到众人的跟前了吗?其实,这样也好,她,注定是他的责任。
  “我想先去个地方,你陪我吧。”
  云洛顿了一下,随即了然,“好,我带你去。”
  …………………
  凤亭微环顾整个大厅,微微点了点头,此次宴会,其实是由凤如信全权负责的。而且,当初这个点子也是如信提的,他这个儿子素来没什么作为,这次既然是他自动请缨,他自然是要支持的。只是都这时间了,凤如许怎么还未出现!连方文锦和方文宗两姐弟都不见踪影,秦离侥和华翩然虽然在各自的交流圈里,却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凤亭微突然没来由地觉得很不安心!
  “如信,事情不会出岔子吧?”凤亭微随手打发了一个套热乎的宾客,走向儿子。
  “放心吧,爹。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大表哥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凤如信低眉。
  “那就好,还有以防有变,不要等太久了,尽早开始。”
  “爹,你说了这次由我全权负责的。我们的郡主殿下还没到,要怎么名正言顺?”
  “他们不是在搞鬼吧?”凤亭微始终觉得会有事发生。
  “我会处理好的,一切都会照着计划走。”凤如信意味深长地说道,“哦,刑部成大人到了。爹,我去招呼一下。”
  “嗯,去吧”
  在凤如信转身的刹那,他用了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迅速看了一眼凤亭微,快得连凤亭微都没有注意到……而另一头的凤汀亭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正徘徊于各种达官贵人之间的秦离侥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流宗拉到了一个较为僻静的角落。
  “文宗呢?”离侥凝眉。
  “如许小姐不见了,主子和大小姐正在寻找。”流宗一板一眼的回道,“主子让属下来问侥少讨个主意。”
  离侥听到流宗的话一阵头疼,“我昨晚不是交代了直接过来吗?你立刻去把他们给我叫过来!告诉他们如儿没事。”
  “是。”瞬间消失在阴暗处。
  “怎么了?”翩然注意到离侥的举动,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没事。等会文宗他们到了,你看着他们一点,免的他们冲动坏事。”离侥不无担忧地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翩然怀疑道。
  离侥面色沉了沉,“过了今晚,你就会明白的。”离侥没再往下说什么,但聪明如翩然又怎会不懂离侥的话中深意,其实白天她就开始对离侥的行为举止有所揣测了。
  而文宗和文锦赶到时正好遇上了最精彩的一段。
  “你们别给我惹麻烦,今天对如儿很重要!”翩然不再给文宗和文锦说话的机会,直接示意他们两噤声,而后便始终陪在他们两姐弟的左右。
  凤如信在在凤亭微讶异的表情下姿态优雅地走到主位处。
  “各位,大家能来复宴,凤家甚感荣幸。大家都知道,本少的堂妹南如郡主今儿已满十五,眼下,吉时将到,就请我们凤家的老祖宗出来为如儿加礼。”
  在一片喧闹声中,凤汀亭扶着凤老夫人从左侧出得厅来,而如许在云洛和宛月的陪伴下从右侧走上厅来。
  老夫人走至中央,便中气十足的说道,“今儿,老身的宝贝孙女儿如许行成人笄礼,多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前来观礼!下面就开礼吧!
  作为赞者的华玥宁,就是离侥的母亲率先走了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如许走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了揖礼,然后,面向西正跪坐在席上,由玥宁姑姑为她梳头,梳好后华玥宁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随即,她先起身,凤汀亭随后起身相陪,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与凤汀亭相互揖让后各自归位就坐。
  而,如许便按照规矩转向东正坐,宛月奉上罗帕和发笄,文锦的娘亲方秀雅走到如许面前,高声吟颂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旋即,跪坐下来为如许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华玥宁再度上前象征性地替如许正笄。如许起身,与宾客作揖,接着,便往东面的厢房而去,华玥宁则是从宛月手中取过衣物,随着如许一同回去了房内。
  等到如许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然换上了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只见如许朝众宾客行了一礼后便面向父祖母姑姑行正规拜礼,以表孝心。
  之后,如许依旧面向东而正坐,方秀雅净手上前,接过宛月奉上的发钗,来到如许面前,再度高声吟颂二加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方秀雅颂闭,华玥宁过来为如许去了发笄,一侧的方秀雅则跪下为她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华玥宁又象征性地正了正发钗。
  众宾客见了纷纷向如许作揖,完了,华玥宁拿了新的服饰和如许才复又回到东房更换上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后出来再次行礼。
  这次则是向华玥宁和方秀雅行正规拜礼,以表示对前辈的尊敬。
  随后,依旧由方秀雅取过钗冠,继续吟颂三加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照样,由华玥宁和方秀雅分别为如许加钗冠、正冠,并换上与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向来宾展示,行第三次正规拜礼。
  继而,如许又一次回到房内,华玥宁从婢子手上取过衣饰一同去房内帮如许更换上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如许着了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后,继续向来宾展示。然后面朝上京的方向,行正规拜礼,这次是表示传承文明报效王朝的决心。
  接着,便有一众婢子奴仆帮着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华玥宁揖了一礼,请如许入席。如许跟着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华玥宁向着西边,方秀雅奉上酒盏,如许转向北面,华玥宁接过醴酒,走到如许席前,面向如许,念祝辞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听罢,如许又行拜礼,然后接过醴酒,华玥宁回拜。如许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方秀雅奉上饭,如许接过,依旧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如许再拜,华玥宁则答拜。如许起身离席,站到西阶东面,面朝南。华玥宁跟着起身下来,面向东。凤老夫人起身,走了下来,面向西,为如许取字,但是由于如许早已得了宣武帝的封号,老夫人与众人商议过后,早就决定这字不如就随着封号就定,念祝辞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惜恩甫。”意珍惜君上的一番恩德。
  闻言,如许遂答道,“惜恩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说着,如许便向着老夫人行了一揖礼,老夫人微一颔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虽说,长辈、女儿闺蜜间都喜欢以字来称之,但,如许心里也清楚,她这字不过就是个挂名罢了,以往如何,今后也依同。
  而由于如许眼下父母都已亡故,便跪在了祖母凤老夫人面前,由老夫人对其进行教诲。老夫人对如许一向放心,所以也就只挑了几句客套话说了。但如许还是认真的静心聆听了,在老夫人说完后,回道,“孙儿虽不敏,敢不祗承!”,话落,便对着老夫人行拜礼答谢。
  再来,如许转身立于大厅的中央,分别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同样行了一揖礼,以表示自己的感谢。宾客们皆都微微点头,或回礼。
  最后,如许又同老夫人、凤汀亭等人并站于一起,众人纷纷起身立定。老夫人面向所有参礼者,宣布道,“孙女如许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加!”而后,并与如许向在场众人再行了一揖礼,表示感谢……至此,如许的笄礼终是昭告完成。
  完了之后,如许等人便与宾客们一同入席,侍从鱼贯而出的上菜摆酒,开席。(注:文中的及笄礼略微简化了一些,也做了些许修改,权当是虚构的。)
  在阵阵热闹声中,如许从容地行至大厅中央,“在此,我作为凤家人,十分感谢大家的祝贺,其实,今儿除了本郡主的及笄礼之外,还有一件小事需要诸位做个见证。”如许突地顿住,微微浅笑,望着所有都等着她宣布她所谓的小事的宾客们一圈,而凤亭微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便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凤如许将正式接手凤氏一族,成为凤家的新家主。”
  此言一出,惊讶的除了凤亭微外,文宗等人也甚是意外,连翩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众人虽说倍感疑惑,却也是官场和商场上的老人精了,就算心中不解,亦是不会多嘴,只是凤家的内讧可就难平了!
  “什么?”凤亭微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冲到了如许跟前,“你,你开什么玩笑,你只是个二八不足的小姑娘,凤家怎么可以交到你的手上?”
  “大伯,请你注意一下场合,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如许幽幽地瞥了瞥凤亭微。
  “呵,好笑,我凤亭微怕什么流言蜚语?你这个大家千金都敢这么不顾世俗,我还要注意什么场合?”
  顿时,现场窃窃私语,不乏看好戏的。文宗一个激动,抬脚就要往里冲,幸好翩然早有准备,及时拉住了他,文锦紧张地小脸没了一丝血色。
  这时,一直跟在如许身侧的云洛挡道凤亭微跟前,“凤家大爷,请你不要胡言乱语,凤家小姐好歹也是御封的郡主!何况,有谁规定,女子不能掌家的?”
  “你……?”凤亭微很是恼火。
  云洛虽以布巾覆面仍是能觉出他定是一脸严肃,他淡然瞥了眼凤亭微,继而道,“难道,经过刚才的如此‘特别’的加礼,大爷还没明白么?
  凤亭微身形微颤,有些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
  “一般的及笄礼会有如此多的男宾在场么?何况赞者还是当朝皇后的亲妹!”云洛戏谑的看着他,幽幽道来,同时,狠戾的目光在厅内扫视了一圈。
  听完云洛的说辞后,底下不禁又是一阵不小的骚动,只是不知是畏惧于华秦两家,还是云洛的狠绝,无人敢发出异声。
  “大弟,其实你早该知道,这凤氏一族怎么可能交到你的手里。”凤汀亭蓦地开口,“既然如儿有这个能力,你我何不好好颐养天年。”
  “凤汀亭!你……我不相信,不相信……”凤亭微说着又看向如许,“你竟然压制住了这个女人?你什么时候……”
  如许极快地瞥了一眼文宗等人,旋即不着痕迹地对凤亭微道:“大伯,侄女都说了多少次了,流言蜚语不可尽信,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对吧,堂兄?”如许猛的望向一直坐在成君见旁边的凤如信。
  闻言,凤亭微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他唯一的儿子。
  “如儿,你也不要怪我父亲,他年纪大了,近两年又有些犯糊涂,是该好好休养了。”凤如信的话一出口,凤亭微脸色煞白,眼神也没了往日的锋锐。
  “如信,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凤亭微恨恨地看着凤如许,“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深的城府,看来凤家家主还真非你莫属!”说完,凤亭微竟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如许还是那般微微笑着,却有意无意地看了眼离侥,离侥微点了点头,便默默退了出去,不一会他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朝如许微微一示意,一切都很不起眼,就像离侥一直都在那,什么也没发生过。宴会终于朝着最初的意识发展了下去,如许却在中途低调退了场。辉煌丽的场所,华丽的宴席,高官达贵、风流富商,这浮华的背后又影藏着怎样的不堪丑恶!
  “云洛,我们回琉园去吧。”是时候该给他们一个解释了,如许在心中思索着,却不知该如何跟向这些关心她的人开口。
  “嗯,走吧。”云洛很懂得分寸把握,这也是他能得到如许信任的原因之一。
  “帮我通知离侥,宴席结束后让他把人都带到园子里来……还有,替我多谢谢你师傅。”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人是轻松了,心却异常累。
  “放心吧,这些我心里都有数。”云洛看着如许的侧脸,心中不禁溢满心疼。
  看着小径两边的香灯树影,如许的思绪不由得回想起了过去……
  或许,人生来真的就是有罪的。如许应该是赞同这个观点的!人,都是自私的,在这世俗的诱惑面前,怎样变都不是罪。人间蒸发,不是空口白话,想要消失,其实很简单,只是耍游戏的小手段。没有七情六欲,不好吗?善,早已被吞化,如空气般,看不见、摸不着了。感觉吗?你的心,只能感觉到这致命的空气正在逐渐恶化着……
  琉园内,离侥一行人施施然走了进去,大家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好了,现在人也齐全了,话也可以说开了!”如许环视了一圈,“想问什么就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