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异
(一)地震
康熙六十年,湾里蒋姓家充浴屋,甚钜丽,始落成,蒋家翁适来郡,忽地大震,屋倾,举家被压,尽死。惟一婢尚活,而背如橐驼。蒋闻报驰归,但见屍横数亩,孑然一身。其婢乾隆二十年间尚在,每对人述其事(传闻)。
乾隆丁酉科,十一月,厦防黄奠邦中武解元。报捷之日,郡城地大震,民居无恙,而诸罗山各地民房坍塌甚多,民压死者不可胜计(所闻)。
师圣胞姊适郑其仁,迁居於凤邑港东里之姜园庄。乾隆五十一年六月间,忽周围十里内之地数震,外此无有也。当地震至,起居食息不宁,每昼夜凡数十次。至张布幔、盖茅栅,露宿於车中,计一月有余才止。姊於十月回郡葬父,细述甚详(所闻)。
乾隆壬子岁六月,郡城地震,西定坊新街折一亭,陨一命。次日,闻嘉城地大震,店屋、民房倒坏,而继之以火。一城惶恐无措,民房烧损过半,死者百有余人(郡城所见、嘉邑所闻)。
壬子,将赴乡闱,时六月望,泊舟鹿耳门,船常摇荡,不为异也。忽无风,水涌起数丈。舟人曰:地震甚。又在大洋中亦然。茫茫黑海,摇摇巨舟,亦知地震,洵可异也(所见)。
台有巨商,往嘉城索货账,是早将回郡,行装毕具,主人情重,奉猪腰汤,未及食,忽地震异常,商被压焉。急募人起之,而气已绝矣。面目及身,扁若蒸饼,畀至北坛殓焉。人有见之(所闻)。
打猫北堡芦竹畔庄,许陈之收租馆在焉。是日地震甚,馆基四壁如故,而堂中塌地尺余。壁外积出比常尤高尺许。凡大雨水流入内,如池塘然。始至其馆,将入门,顿足无地,吃一惊焉。馆人因详述其事。云幸是周围齐塌,若偏一面,则馆舍倾矣。又馆前数百步,有韩家田四坵,约三分许,因是日地之震也,而田亦塌,四至之岸在焉。水涌出满田,韩观其势如池,因鸠工用十余番饼修成之,以蓄鱼,亦一异也(所见)。
梅子坑地最高险,两山夹一小径,采樵人及贩炭、鬻果实者,皆经此径。是日地震,一樵者先行,地忽裂,樵者坠其中,地旋复合,已成天葬矣。随後者惊骇异常,归以述之(所闻)。
青埔一池,广数十丈,袤百丈,尝过其岸,池水沦涟可玩,忽舆夫卸肩,亦即仓皇出轿,足立不定,只据地坐,池水无风,浪高拍岸,遍身湿透,而坐处如箕簸,有顷方定,始知为地震也(所见)。
台地常震,而嘉之震尤甚。郡城大震,则嘉邑一带将倾山倒海矣。内地人、外江人未至台湾,与之言地震状,未有信之者,且以为荒诞无稽,徒好谈诡异耳。即有尝闻之者,亦以为不至若此之甚也。然此皆目见、耳闻,字字纪实,海外之奇,何啻如是!
(二)小琉球火
距凤东港十余里,巨浸茫茫中,有一屿,曰小琉球,无山石,广袤约计十里许,平坦可种薯蓣,又宜种西瓜,大如斗,附近贫民结庐居之,皆矮屋低檐,恐四面无山、或风吹而去也。海多卤古石,咸水之所结,甚利,船触辄碎,欲渡者只用竹筏。嘉庆十六年六月十八夜,海中突有火起,始则星星数点,或浮、或沉,继则渐高、渐起,已数千万点矣。既而合为一堆,赫赫炎炎,气薰蒸甚,俄而大风拂拂,送火从小琉球来。居人惊惶奔走,无处逃生,自分必死於是矣。火至,人皆仆地,且觉火气蒸人,甚於酷暑。数刻,火退,起视茅舍依然,而薯叶被火,焦赤如霜叶,然不甚灾。又闻沿海一带居民,夜见火光惊起,遥见火中如千军万马,杂遝飘飘而来,过小琉球,逾时始没。或云嘉庆十四年五月间事。(道光十年二月二十日恩贡生林师圣报)
(三)加藤港暴涨
凤港西里有加藤港,多生加藤,可作澁,染工赖之,故名云。港有船通郡,往来潮汐无异。乾隆四十六年四、五月间,时甚晴霁,忽海水暴吼如雷,巨涌排空,水涨数十丈,近村人居被淹,皆攀援而上至尾,自分必死。不数刻,水暴退,人在竹上摇曳呼救,有强力者一跃至地,兼救他人互相引援而下,间有牧地甚广及附近田园沟壑,悉是鱼鰕,拨刺跳跃,十里内村民提篮挈筒,往争取焉。闻只淹毙一妇。妇素悍,事〈女占〉不孝,余皆得全活。嗣闻是日有渔人获两〈句黾〉鼊,将归,霎时间波涛暴起,二物竟去。渔者乘筏从竹上过,远望其家已成巨浸,至水汐时,茅屋数椽,已无有矣。(道光十年二月二十日恩贡生林师圣报)
(四)星异
乾隆三十七年七月某夜,有星散曜,自西北而东南,入於银河,光芒百丈。河内大小星斗,半在曜内,其色倍明。夜半,人起视之,共相骇异。或曰此彗星也,主灾死。
道光乙酉八月既望,有星天中如帚,初出自子丑时,继乃在亥戌酉,其曜起於东南,而气冲西北,暗淡无光,焰约二尺有奇,人曰:彗星也。上弦日,当月色渐腾辉,其星遂隐曜,若有若无,至望後,月出渐晚,则酉刻微芒可见,而不甚光曜。至来年春,尚有之,未知何时消灭。是年遂有嘉、彰、淡闽粤之衅。
(五)水灾
乾隆,彗星散曜之年月,数日後,南路港东里遂有洪水之灾。先一日巳刻,傀儡山黑云四布,望之如墨云,中有物,头角鳞爪毕具,蜿蜒隐现,如世所画云龙状,不数刻,大雨如〈雨上澍下〉,彻夜不止。姜园庄四面皆溪,惟外馆地势颇高,三更後,水淹民舍,男妇老幼尽奔入外馆,水亦渐涨满(馆中人在方榻坐,手攀门扉,水已及脐,环视他人,势将灭顶,越翌日,水稍退,大武丁庄有阿妹者,粤人妇也,素常来馆,知被淹,必无举火,因其家未至浸淫,煮薄粥、驾竹筏,从竹上过而来馆,盖两夜一日余不得食矣。一滴如甘,始得不死,及郡闻之,益信星曜告异也。
(六)鼠尾风
青天白日,忽黑云四布,从远岫起,人见之;有尾在云际蜿蜒,不知何物。咸称之曰:鼠尾。尝上北路,至湾里溪,渡中流,见一物,在云脚间,或伸、或缩,初见如丝、如鼠尾,再睹则如绳、如牛尾矣。少顷间,小者、大者数十条,更有广至数围,渐渐逼近,风遂暴起,舟子惊曰:鼠尾起矣,不速至,必被淹没,舟人大恐,甚有哭者。幸到岸,急风大至,与舆夫俱蹲竹下,有顷,风止乃得行(所见)。
闻鼠尾风直卷人上至半天而不致害命。尝有一人坐肩舆及两舆夫被鼠尾卷去,自空而下,刚刚在树杪,大呼救命,众骇见而无如何,忽前舆夫力不支坠地,後舆夫亦寻坠,坐舆人彷徨四顾,半响亦坠下,皆无恙(所闻)。
又闻人被鼠尾风卷上,只茫茫然不知所以然,既而风渐静,则徐徐而下至地,呆立不动,片刻间,始能行,计所止之地,距腾空处,相去十余里矣(所闻)。
(七)火灾
乾隆三十五年庚寅正月十三日已刻,大雨淋漓,版桥头火焚店屋,官督兵役救之。
时街水洋溢,皆以木桶浥雨水灌沃之,极便,不用井汲,而火不熄。是月十五夜,真武庙前火延及铁街、针街、鞋街、草花街,店屋焚毁逮半,计一百余间。惟真武、福德二庙无恙。
嘉庆二十三年戊寅三月十六日寅时,天上圣母庙灾,中殿及後殿俱烬,神像、三代牌位荡然无存。住持僧所蓄银钱俱熔化。惟大门一列尚存。凡火灾烧至庙宇而止。此次专焚神像,殊堪诧异。是岁四月二十五日,帽街皮箱店第一进失火,官督兵役扑灭。五月二十五日未刻,是店第二进又火,旋复扑灭。店屋既同,日时又同,亦一奇也。
台郡大东门外春牛埔闲旷地,凡白糖行〈石屚〉碎及旧污泥多遗弃其间。道光二年五月十一日,突然烟气蒸腾,急灌以水,火焰薰起,三日夜乃熄。观者日千数百人,群疑破〈石屚〉旧土俱非引火之物,火何自来?
道光庚寅年三月十五日夜亥子时,圣母庙前街失火,延烧店屋、民房二十余间。时维北风,而火焰却自南而北,诚不可晓。
(八)雨水
澎湖距台湾水路四更,岛屿三十有六,大小不等。小者暴潮至,咸水常淹,无居人种植。大者可耕,园宜种旱稻、地瓜、落花生,澎人赖之。但乏清淡之水,不宜垦田。
嘉庆二十年乙亥秋八月,天降咸两,凡所种尽枯焦,俱有咸味,各岛俱荒,澎厅主详报议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