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厢房,房门半开。
  锦绣疾步奔走而来时,苏木正躺在卧床之上,抬手努力想要够到床前矮桌上的茶壶,他渴了,想要喝水。只是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做到!
  一半能动,一半僵硬,整个人就像她身后那两扇一闭一开的门扉,加上他木讷倔强的表情,倒颇有几分滑稽。
  不由得掩唇轻笑,匀了匀气息,走进来。先将他扶起来背靠在床头,然后为他倒了杯茶水拿来想要喂他喝下,苏木却抬起另一只能动的手臂从她手里将茶杯接过,礼貌的道了声谢,“我自己来。”
  锦绣也不强求,放由他自己解决。待他喝完后再将茶杯接过放回到矮桌上,接着从茶盘里取了两只茶杯,再从腰间取出三包分别用红、黄、绿三种颜色的纸装着的药粉,分别倒入三只杯中再加水混合,依次拿来再给他喝下。
  也是奇怪,只要她送来的,苏木一概不多问,就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只管仰头喝下便是。
  这两人之间虽然不多言语,看着生疏,但隐约之中似乎又有着一种特别的默契。而一向带着冷漠礼貌的锦绣在他面前似乎变得格外亲切近人,眉眼之间也似噙着笑一般,明眸善睐,煞是好看。
  不过片刻,原本僵硬的半边身子已经有些酥酥麻麻的知觉,锦绣取出针灸包,俯身一边为他针灸,一边说道:“你不该跟踪小姐的病人!”
  锦绣只管自顾自的说着,而苏木听在耳里,却不发一言。
  “你可知因为你的追赶,那病人气血翻腾,牵发病症,险些就一命呜呼了!”
  说话间不小心碰到了他受伤的左手,苏木下意识的抽了抽手,禁不住疼痛,轻“撕”了一声。
  “怎么了?”闻声,锦绣忙将手中银针放下,抬起他的手查看,只见虎口位置一片红肿,不由得秀眉一蹙,甚是心疼。
  “怜月这丫头,下手这么重!”说罢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伤药为他涂抹包扎。
  而此时苏木的脸却要比他的伤处还要红,眼神时而看她,时而看手,时而又瞥向一边,躲躲闪闪,不知该落在何处才好......
  与此同时,揽月阁里
  慕容轩已经离开,慕容瑾玥正往别院走去,怜月端着一只托盘跟在后面,托盘里放着剪刀,纱布等物品,还有一鼎冒着寒气的三角铜鼎。
  只见怜月努着小嘴,忍不住的犯嘀咕。
  “那个苏木,呆呆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像块木头,也不知道锦绣喜欢他什么,总那么护着他!”
  眼角余光撇了一眼身后,慕容瑾玥嘴角上扬,轻声一笑,调侃道:“那你又为什么喜欢我师兄呢?”
  怜月闻言,小脸“唰”一下就红了,矢口否认。
  “奴婢哪有!”
  “还说没有,你瞧你,脸红的跟小苹果一样!”
  “才没有呢,小姐你都没有转头怎会知道奴婢的脸红没红?”
  驻足,转身,从腰间取出铜镜放在她面前,“你瞧,没说错吧。”
  视线微微抬起瞥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却在触到镜面的那一刹,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忙的将头低下,一只小鹿在胸口乱撞,羞涩嗔怪:“小姐,你取笑人家!”
  “唉,师兄也是笨,你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他竟然还看不出来,嗯,看来得找机会提点他一下了!”
  收回铜镜,转身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调侃两句,怜月听了,快步追上。
  “小姐别!”羞赧的低下了头,“这种事情,哪能女孩子先提出来呢,怪不好意思的!”
  往身后瞥了一眼,不禁失笑,没想到怜月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竟也有害羞的时候!
  “而且,他喜欢的人是小姐,并不是奴婢!”怜月小小的偷瞄了一眼她窈窕的背影,喃喃自语,丧着脸,很是失落的模样。
  她以为以她刚才的音量口齿,不足以被她听清,谁想,慕容瑾玥竟是浅浅一笑,说了一句:“师兄心思单纯,久居山谷,接触的异性也不多,给他点时间,他会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闻言,怜月抬头看着她,不禁微微蹙起眉头。
  眼前的女子一袭素衣,窈窕多姿,恬静淡泊,如空谷幽兰。只是这些日子,怜月越发觉得这朵幽兰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她从不与人谈论男女感情,今日竟有闲情调侃她与宓晨!心中不禁好奇:小姐这是怎么了?
  别院里,陆长兮刚用完早膳,此刻正坐在院中树下的汉白玉圆桌前看书。
  一席白衣恍如谪仙,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细细碎碎的洒落下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不由得想起那年与他策马行至一处断崖,落日硕大而热烈,将他映的满面红光。神采飞扬的少年高坐马上,衣袂翩飞,朗声道出那句——
  “我只想策马扬鞭,浪迹天涯,做个逍遥自在之人!”
  不知何故,明明一静一动,一柔一烈两个相悖的画面,在她眼里竟格外的和谐。
  她从怜月手中接过托盘,径自朝陆长兮走去。
  何子烨从她身旁经过时,礼貌的朝她拜施一礼,正要去忙别的事情,却被慕容瑾玥想起什么似的叫住。
  “诶对了,工匠新造了一只浴桶,放在前院了,你去搬来换上,原来的那个用久了,也该清洗一下了。”
  “喏!”何子烨领命退下。
  “今日感觉如何?”来到树下,将手中托盘放在石桌之上,慕容瑾玥在他身旁坐下,柔声询问。
  陆长兮起身与她施礼,“好多了,多亏二小姐与宓公子竭力救治,不知宓公子现在如何,昨日为了救陆某一命,宓公子定然是费了不少气力,不知是否好些了?”
  神情略有惭愧,慕容瑾玥却微微一笑,说道:“休息一晚,他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他。”
  听言,这才放下心来,慕容瑾玥接着说道:
  “我重新翻阅了师傅留下的手札,我师兄虽然以他的纯阳内力将蛊虫暂时压制,但是逢到春日,万物复苏,蛊虫也不例外,因此,苏木固然有错,但错并非全在他,还请你莫要怪罪!”
  “二小姐言重了,若非得到二小姐费心救治,在下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又怎会怪罪于人!”
  他还是这般,谦谦有礼。
  慕容瑾玥浅笑。
  “至于蛊毒,手札上也有克制的办法,你不必担心。”
  陆长兮勾唇淡笑,说道:“万般皆是命,相较从前,如今这般已是万幸,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况且二小姐医术高明,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承诺过会治好在下,就一定不会轻言放弃不是吗?”
  “诶,这不好说,万一哪天我累了,没心思折腾下去了,说不定真就会放弃哦!”
  四目相对,双双浅笑,微风吹过,头顶树叶发出细细的“唦唦”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