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递持书到帝宗(京),寻亲得见说缘由。
殷相奏帝兴人马,三藏为父取冤售(仇)。
殷丞相为婿报仇
却说殷开山清早入朝,只见朝门未开,众官俱在朝房伺候。忽听得金钟三响,唐主登了龙霄宝殿,众臣朝拜叩首,山呼扬尘礼毕。有殷丞相执简当胸,启奏唐王曰:“今有新科状元陈光蕊,蒙王除授江州州主,领带家小同赴江州之任,行至洪江江口,稍水刘洪,将船撑至江心,就将陈光蕊打死,占女为妻。有(为)此激切冒奏天台,乞发人马剿除贼寇,黎庶得安。”
唐王见奏,龙颜大怒,就发御林军六万,着殷相押兵前去。殷丞相领了旨意,就出朝门,先到教场内点起雄兵六万,回家拜辞夫人,发兵前行,直往江州进发。先令外甥(孙)亲统兵一万,杀奔江州伺候。
晓行夜宿,星落乌啼,不觉兵马已到江州。殷丞相就将兵马俱在北岸下了营寨,星夜令金牌下户唤到江州同知、州判。二人到来,参见殷相。那殷丞相就对同知、州判说知此事,叫他提兵伐擒。有殷丞相统兵二万,与江流和尚一同过江而去。天尚未明,就把刘洪衙门围了。
刘洪正在浓睡,却得一梦,正在与殷小姐解梦。只听得门前火炮一响,金鼓齐明(鸣),众兵杀进。江流和尚奋勇当先,杀进私衙。刘洪措手不及,欲待要走,却被众兵擒倒。丞相就传下军令,将刘洪一干人犯捆绑法场,就令众军俱在城外安营去了。
殷丞相直入刘洪衙内,就在正厅上坐下,请小姐出来相见。有小姐得知父亲在厅上坐下,欲待要出,又羞见父,就将绳索自缢。使唤丫头慌忙去报丞相。有江流和尚在衙,已知母亲自缢,忙进宅内,见母果然自缢,解去绳索。江流和尚双膝跪在地下,就对母曰:“儿与外公统兵至此,与父报售(仇),今日贼已擒捉,母亲何故自缢?假若母亲一死,为儿岂能存乎?”有殷丞相进衙劝曰:“今日老父到此,皆为于你。唐王敕命亲提雄兵六万伐贼,〔为〕汝夫报售(仇),今售(仇)人已擒,因何而缢?”小姐答曰:“吾闻妻死为夫,痛夫已被贼人谋杀,而又强从贼人为妻乎!况女儿遗腹在身,只得强从贼人,幸今儿大,又见老父提兵到此,我为女儿者,岂得不死,安敢偷生而见老父乎!”殷丞相曰:“非我儿以盛衰改节,盖因出乎不〔得〕已,何得为羞乎。”父子抱哭。
只见江流和尚哀哀不止,闷在地上,母子哭做一处。殷丞相曰:“二人休得烦恼,我今擒捉仇贼在此。”就令本州同知、州判各所属官员,速辩(办)船只伺候,发兵□□□□□□胶卷此六字为纸边遮掩。知牌差稍(哨)兵缉拿水贼李彪,拿到解送殷丞相营中。正值殷相行牌缉拿这贼,不料被江州同知拿到,亲自解来,参见殷相:“恭贺丞相,贼人李彪,小同知已拿贼在辕门之外,拱候丞相军令。”殷丞相曰:“多蒙贤同知,果有贞干之材,国家之贤能。下官回京,奏上唐王,不日擢取高升之职也。”那同知拜谢而出。殷相就令军牢,将重枷枷了,痛责四十铁棍,打得两腿皮开肉绽。取了刘洪、李彪的供状,招了先年不合谋杀陈光蕊情由,就将两个贼徒钉在木驴上,拖去市曹,将李彪剐了皮肉,割了千刀,方处死,将李彪首级示众去讫。把刘洪拿至渡江口北岸,原打死陈光蕊处。殷丞相就与小姐同江流和尚三人,亲自(至)江边,遥空祭奠,活取刘洪心肝生祭光蕊。即时烧了祭文一道,三人望江而哭。
有江流和尚哭绝在地,死而复生,惊动水府龙王。有巡海夜叉报曰:“今有三界太师,因父被人打死,见有祭文一道,说在我水藏之中,故惊天怒。乞大王仔细查看。”那龙王接了祭文,仔细从头展开一看:“原来是我的恩人陈光蕊,他的丈人殷丞相、妻子温娇同子江流和尚三人,在于江边望空祭奠,哀恸三军。”就差鳖元帅去请恩人陈光蕊来。不多时,陈光蕊请至。龙王道:“光蕊哥哥可喜!今有歌歌(哥哥)的妻子又同岳丈俱在江边祭你。我今赐你还魂,与你如意珠一颗,又与你走盘珠二颗,再与你鲛销(绡)明珠玉带一条,送你出江,与你夫妻子母相会。”陈光蕊道:“蒙大王(垂)救之恩,何能得报。又蒙赐我宝具(贝),恩莫大矣。”龙王就令巡海夜叉将陈光蕊送出江口,还魂去了。
有陈光蕊的尸首,就离了水晶宫,来到渡口,分开水浪,把尸首撇在江岸之上,险些惊倒殷丞相,唬杀了小姐温娇,昏死了江流和尚,三人皆无主意。有洪州同知、州〔判〕二人在那里助祭,向前施礼而言曰:“众人不必痛伤,且向前去认取此尸,看是不是。”殷小姐就向前一认,“果是我陈光蕊的尸首”,放声大哭。众人俱来观看,只见光蕊舒拳身(伸)脚,身子却能展动,就要爬将起来坐下。那光蕊争(睁)开眼看,早见殷小姐与丈人殷丞相同子江流和尚俱在身边啼哭。陈光蕊曰:“你们如何在此啼哭?”殷小姐曰:“因汝被贼人打死,妾身生下一子,托孤金峙法明长老抚养。幸我儿寻我,贱妾教他去寻外公。丞相得知,他亲统雄兵六万,将这水贼拿至江边,生取心肝,望空祭奠。
不知我夫怎生又得还魂?”陈光蕊曰:“若非我与你在万花店居住,因买鲤鱼,我见那鲤鱼异样各别,我就放他。不料我身被刘洪逆贼打死,将我尸推在水中,有巡海夜叉报入龙王,龙王就令将我尸背入龙宫。龙王看见,说我原是救他的恩人,那龙王就是那金色鲤鱼,他是水藏龙王。因此得他救我,赐我还魂,送我的宝物俱在身上。更不想你产下这子,又得岳父代我报仇。”
众将都来贺喜。殷丞相就令安排酒席,答谢所属官员,即日令军马起程。真个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回。正行之次,只见红轮西下,玉兔东生,正是行人归旅店,鸦鹊噪寒林。不觉来到万花店,殷丞相传下军令,众各要安营下寨。
有陈光蕊与妻殷小姐曰:“我与你赴任之时,曾将婆婆寄在万花店内。我抽身上去看取婆婆。”有江流和尚答曰:“启父母在上,昔日我母写书一封,就着我前去寻取婆婆。不肖来到万花店上,不见婆婆,问那店主,他说在南头破瓦窑安歇。孩儿寻至窑中,果见婆婆,双眼昏了,孩儿拜告天地,将婆婆双眼用舌舔开,依旧光明,仍复如初。不肖就领婆婆寄在刘家店安下,付了盘缠,已经又是三个月了。”殷丞相就同陈光蕊与江流和尚三人,行至万花刘家店前。
有陈婆婆当夜得一奇梦,梦见枯木开花,屋后喜雀(鹊)频频喧噪。那婆婆说道:“莫不是我孙儿来也。”说由(犹)未了,只见店门外有陈光蕊三人。小和尚先进,“这里不是俺婆婆。”陈光蕊连忙进去,拜了母亲,把前项事情说了一遍。殷丞相就令小二来算店钱,那小二毫不敢受。即令军马起程,就将软车护送婆婆与小姐一同上京。
晓行夜宿,不觉已到京城。哨马先报夫人得知,俱在宰相府前,迎接丞相进府。陈光蕊同小姐与婆婆及此下胶卷脱漏,据江澹漪《西游证道书》补。但汪本这则故事比朱本为简,内容也有较大出入,如朱本称“江流儿”,不见“玄奘”之名。〔玄奘都来见了夫人。夫人不胜之喜,吩咐家童,大排筵宴庆贺。丞相道:“今日此宴可取名为团圆会。”真正合家欢乐。次日早朝,唐王登殿,殷丞相出班,将前后事情备细启奏,并荐光蕊才可大用。唐王准奏,即命升陈萼为学士之职,随朝理政。玄奘立意安禅,送在洪福寺内修行。后来殷小姐毕竟从容自尽。玄奘自到金山寺中报答法明长老。不知后来事体若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