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被牛当胸一撞,人仰马翻,任牛践踏而过。我看看嘉尔曼,她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我又不能从我的座位上挤出来,不得不一直等到散场。于是我回到屋里,这您熟悉,我默默地在那里等到晚上,又等了大半夜。凌晨两点左右,嘉尔曼回来了,看见我有点吃惊。
“跟我走,”我对她说。
“好吧!”她说,“走!”
我去牵马,让她骑在我的身后,我们就这样溜达完后半夜,一句话也不说。天亮时分,我们来到一家孤零零的小客店,离一个小修道院不远。
就在那里,我对嘉尔曼说:“听着,我既往不咎。我也不对你说三道四;但有一件事你得向我发誓:你跟我去美洲,并且你在那里安分守己。”
“不,”她用赌气的口吻说,“我不愿去美洲。我觉得在这里挺好。”
“这是因为你在卢卡斯身边;不过,好好想一想,即使他得救了,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再说,我又何必怨恨他呢?把你的情人一个一个都杀了,我都心灰意懒了;该我杀你了。”
她用凶野的目光死死盯住我看,对我说:
“我总想你会杀了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前,我刚刚在家门口碰见一个教士。而昨天晚上,离开科尔多瓦时,难道你什么也没发现?一只野兔从你的马蹄间穿过马路。命中注定。”
“小嘉尔曼,”我问她:“难道你不再爱我了吗?”
她什么也不回答。她盘腿坐在一张席子上,用手在地上划来划去。
“改变生活吧,嘉尔曼,”我苦苦哀求她说,“到一个什么地方去生活吧,我们永远也不分离。你知道,离这儿不远,在一棵橡树底下,我们有一百二十盎司黄金埋在地下?而且,在犹太人本?约瑟夫那里还有存款。”
她微微一笑,对我说:
“我在前,你在后。我早就料到事情会落到这般田地。”
“想一想吧,”我又说:“我的耐心和勇气都已到了尽头;你拿主意吧,要不然我可要拿主意了。”
我离开了她,到小修道院那边去溜溜。我看见那位隐修士正在祈祷。
我一直等他祷告完毕;我本来也很想祈祷,但我不会。当他站起来时,我向他走去。
“神父,”我对他说,“请您为一个危在旦夕的人祈祷好吗?”
“我为所有苦难者祈祷,”他说。
“有一个灵魂也许就要回到造物主面前,请您为这个灵魂主持一台弥撒好吗?”
“好的,”他回答,目不转睛地盯住我。
因为我神色奇怪,他就想引导我说话。
“我好像见过您,”他说。
我把一块钱放在他的凳子上。
“您什么时候做弥撒?”我问他。
“过半小时吧。那边客店老板的儿子要来帮我上祭。告诉我吧,年轻人,您是不是良心上有什么不安?您愿意不愿意听听一个基督徒的忠告呢?”
我感到忍不住要哭。我告诉他我会回来的,就赶紧溜走了。我跑到草地上躺下,直到听到钟声敲响。我走近小教堂,但我没有进去。弥撒结束后,我又回到小客店。我真希望嘉尔曼已经逃之夭夭;她完全可以骑我的马远走高飞?但我又见到她。她不愿意让人说她怕我。当我不在的时候,她拆开裙袍的贴边,取出一根铅条。现在,她面对一张桌子,看着盛满水的钵子里铅的变化,是她把铅条熔化后倒进水钵里的。她聚精会神搞她的魔法,竟没有发觉我已经回来。一会儿,她取出一块铅,翻过来掉过去,愁容满面;一会儿,她又念念有词,吟唱她的一首魔经,请求玛丽亚?帕迪利亚显灵,这个神灵是唐佩德罗的情妇,传说她是波希米亚人的伟大女王。
“嘉尔曼,”我对她说,“请跟我来好吗?”
她站起来,丢掉水钵子,裹上头巾,准备动身。有人为我备马,她坐在我的身后,我们离开了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