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忠怀确持正,其父本泉州人,晚年为陈州幕官,遂不复归。持正年二十许岁时,家苦贫,衣服稍敝。一日,与郡士人张湜师是同行,张亦贫儒也。俄有道人至,注视持正久之,因谩问曰:“先生能相乎?”曰:“然。”又问曰:“何如?”曰:“先辈状貎极似李德裕。”持正以为戏己,因戏问曰:“为相乎?”曰:“然。”“南迁乎?”曰:“然。”复相师是,曰:“当为卿监。家五十口时”,指持正云:“公当死矣。”道人既去,二人大笑曰:“狂哉道人,以吾二人贫儒,故相戏耳。”后持正谪新州,凡五年。一日,得师是书云“以为司农无补,然阖门五十口居京师,食贫,近蒙恩守汝州”,持正读至此,忽忆道人之言,遂不复读。数日得疾而卒。闻之于忠怀之孙橝子正。
有客问仆曰:“古今太守一也,而汉时太守赫赫如此,何也?”仆曰:“汉郡极大,又属吏皆所自除,故其势炎炎,非后世比。只此会稽郡考之:县二十六,吴即苏州也;乌伤即婺州也;毗陵即常州也;山阴即越州也;由拳注云‘古之槜李’,即秀州也;大末,衢州也;乌程,湖州也;余杭,杭州也;鄞,明州也。以此考之,即今浙东西之地,乃汉一郡尔,宜乎朱买臣等为之,气焰赫赫如此也。”
《前汉》凡三处载召平:《萧何传》,召平即东陵侯也;《项羽传》,召平即广陵人也;《齐悼惠王传》,齐相召平,不知何许人,为魏勃所绐至自杀,乃曰:“嗟乎!道家之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仆顷在海州,常与任景初、陈子直论之。景初曰:“此必非东陵侯。且淮阴侯在萧何术中,而东陵常为何画策,其术高矣,必不为勃所绐。”子直曰:“不然。夫为人画策则工,若自为计多拙,故曰傍观者审,当局者迷。”二人争论不已。仆从傍解之曰:“谓之非东陵侯,既无所据;必为东陵侯,恐受屈。”子直曰:“独广陵召平不在论中,何也?”仆因大笑曰:“仆广陵人也,上不敢望东陵,下不肯为齐相。况仆平生处已常在于才与不才之间,宜乎不在论中也。”子直由此号余为“广陵召平”。
仆自南渡以来,始信前人言之可信也。盖北人长于骑射,其所以取胜,独以马耳。故一人复有两马,此古法也。《北征》诗云:“阴风西北来,惨澹随回鹘。其王愿助顺,其俗喜驰突。送兵五千人,驱马一万匹。”是知一人有两马也。中国若不修马政,岂能胜之?盖用兵之法,弓、马必有副。《诗》云“交韔二弓”,畏毁折也,与两马同意。
元城先生与仆论唐十一族事。先生曰:“甘露之事,盖亦疏矣。考其时乃太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也,是时,李训谋以甘露降于禁中,诏百官入贺,因此欲杀宦官耳。十一月末岂甘露降之时耶?其谋之疏,想见大抵色色如此。吾意宦官知此谋久矣,故不可得而杀。且天下之事,有大于死者乎?凡可以救死者,无不为也。若当时只贬黜之,其祸未必至此;今乃以死逼人,而疏略如此,宜其败也。《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圣人之言,信矣。”
章圣皇帝东封,礼成,幸曲阜县,谒先圣庙,时丁晋公扈从。前一日,与同辈两三人先驰至庙,省视馔具,因入后殿,乃孔子妃也。问于孔氏族,孔氏之妃何姓,延佑、延渥同对曰:“孔子年十九娶于宋之其官氏女,而生伯鱼,伯鱼年五十而卒,时孔子七十矣。”次日,上至妃殿,亦问其姓。众人未及对,晋公以延佑之言对。上曰:“出何典据?”晋公错愕不及答。延佑徐前曰:“出《孔子家语》。”时扈从者皆以此事为耻。闻之于舒州下寨老儒俞汝平。
“清时有味是无能,闲爱孤云静爱僧。独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右杜牧之自尚书郎出为郡守之作,其意深矣。盖乐游原者,汉宣帝之寝庙在焉,昭陵即唐太宗之陵也。牧之之意,盖自伤不遇宣帝、太宗之时,而远为郡守也。藉使意不出此,以景趣为意,亦自不凡,况感寓之深乎!此其所以不可及也。
元城先生与仆论《礼记·内则》“鸡鸣而起,适父母之所”,仆曰:“不亦太早乎?”先生正色曰:“不然。礼事父与君,一等一体。父召无诺,君命召无诺;父前子名,君前臣名。今朝谒者必以鸡鸣而起,适君之所,而人不以为早,盖以刑驱其后也。今世俗薄恶,故事父母之礼得已而已尔。若士人畏犯义如犯刑,则今人可为古人矣。”仆闻其言,至今愧之。
余中行老、朱服行中、邵刚刚中、叶唐懿中夫、何执中伯通、王汉之彦昭,彦昭常于期集处自叹曰:“某独不幸,名字无中字,故为第六。”行老应之曰:“只为贤不中。”时以为名答。
阳翟涧上丈人陈恬叔易,一日忽改名钦命。或者疑之,曰:“岂非钦若王之休命,而有仕宦之意乎?”叔易曰:“不然。吾正以时人不畏天,故欲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建中间,京西都运宋乔年以遗逸举授文林。李方叔以诗嘲之曰:“文林换却山林兴,谁道山人索价高。”晁以道嘲之曰:“处士何人为作牙,尽携猿鹤到京华。今朝老子成长笑,六六峰前只一家。”闻之于王元道敦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