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见华曰:“今中台星折,正应大人,宜早退位,免祸临身。”华不听,且曰:“天道幽远,惟修德以应耳,不如静以待之。”未数日,孙秀以兵入府,曰奉旨斩公。华大惊曰:“吾先帝老臣,忠心如丹,不爱生而靖王室之难,祸不可测也。”言未终,孙秀使人推出市,斩之,诛其三族。
张华性好人物,至于贫贱候门之士,凡有一介之善者便咨嗟称羡,为之延誉。性爱书籍,身死之日,家无余财,惟有文史溢于箱箧,尝徙居,载书三十乘。秘书监虞挚撰定官书,皆资华之本以取正焉。天下奇秘,世所希有者,悉在华所。由是博物洽闻,世无与比。陆机尝请华宴,于是宾客满座,华举器,见鲜有异,乃曰:“此龙肉也。”众客未之信。张华曰:“公等不信,试以苦酒灌之,必变异象。”众依法以苦酒灌之,而五色光起,众始默然。席散,机问鲊主,果云园中茅积下得一鱼,质状殊常,以作鲊过美,故以相献耳。时武库封闭甚密,惠帝使人开搬点视宝物,其中忽有雉雊,诸人皆以密固,何有此物?惟华曰:“此必蛇化为雉也。”众视雉侧,果有蛇脱焉。
吴郡临平岸崩,出一石鼓,捶之无声。郡守进入朝廷,惠帝问华,华曰:“可取蜀中桐材,刻鱼形,扣之则鸣矣。”帝如其言,即取蜀桐刻形打之,声闻数里。
先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气。及吴平,紫气愈明。
华闻豫章人雷焕妙达纬象,乃召焕至,与宿,乃屏人谓曰:“可与汝共寻天文,知将来之吉凶。”因同登楼,仰观天象,问焕紫气之故。焕曰:“仆察之久矣,惟斗牛之间颇有异气。”
华曰:“是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彻于天耳。”华曰:“君言得矣。吾少时有相者,言吾年出六十,位登三公,当得宝剑佩之,斯言岂效耶?”因问曰:“在何郡?”焕曰:“在豫章丰城。”华曰:“欲屈君为宰,密共寻之,可乎?”
焕曰:“从命。”于是华即补焕为丰城令。
焕到县,掘狱屋基,人地四文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并刻有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自得此剑,其斗牛间之气不复见矣。焕以南昌西北岩下土以拭剑,光芒艳发,因此遣使送一剑并土来京与华,一自佩。华回书谓焕曰:“得两送一,雷公得无欺乎?”焕谓使人曰:“本朝将乱,张公当受其祸。此剑当系徐君墓树,灵异之物当化去,不永为人服也。”时华得剑,宝爱之,常置坐侧。华以南昌土不如华阴赤土,令人报焕,书曰:“详观剑文,乃干将也,莫邪何不复至?虽然天生神物,终当合聚。”因以华阴土一斤致焕,焕更以拭剑,倍益精神。
张华既诛,剑失所在,并不见踪。焕亦卒,其于雷烨为州从事,持剑行经延平津,忽于腰间其剑跃起坠水,即使从人没水取之,并不见剑,但见两龙各长数丈,蟠萦有文,没者惧而返。须臾,光彩照水,波浪惊沸,于是失剑。烨叹曰:“先君化去之言,张公终合之论,此其验乎?”张华博物如此类甚多,不能详载。华着《博物志》十篇,及文章并行于世。先是,华与赵王司马伦有隙,司马伦乘此诛华。华死年六十九岁,朝野莫不悲恸。
赵王司马伦执权
却说赵王司马伦既废贾后,及诛张华等,乃自专国政,总握兵权,自为相国,以孙秀为侍中。时百官俱听命于伦,而伦素旷达无智策,复受制于秀。于是孙秀威权震于朝廷,天下皆事秀,而无求于伦。
却说孙秀乃琅讶小吏,累官于赵国,以谄媚自达。秀既执机衡,遂恣其奸谋,多杀忠良,以逞私欲,于是京邑君子不乐其生,秀之诸党皆登卿相,并列大封,其余同谋者,皆超阶越次,不可胜纪。至于奴卒厮役,亦加以爵位。每朝会,貂蝉盈座,故人为之谚曰:“貂不足,狗尾续。”而秀以苟且之惠,取悦人情;府库之储,不充于赐;金银冶铸,不给于私。故有白版之侯,君子耻服其章,百姓亦知其不终矣。
孙秀既立非常之事,司马伦愈敬重焉。当孙秀人见赵王伦曰:“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今贾后虽废为庶人,犹在金墉,若不剿除,后必为患,殿下可速矫诏诛之。”赵王伦曰:“卿计正合孤心,你可密地使人持诏杀之。”于是,孙秀乃伪诏使王全赍金屑酒来金墉杀贾后。使者领命到金墉,入内请贾后跪听宣诏,贾后不听。王全开读其诏曰:贾氏专权,废弑皇太后,无妇之道;谋弑皇太子,无母之慈。祸乱国家,淫恶昭着。至忠之臣见遭诛戮,谗佞之辈反授权柄,致使天下之人谤朕不君。谓天地所厌,人神共怒,今赐金屑酒一壶,赐其自尽,勿得推故。
贾后虽不肯跪,然耳听其宣读。听讫,大骂赵王司马伦逆贼,将酒饮之而死。王全收敛,方始还都报知赵王司马伦。伦大悦,重赏王全。
淮赵二王相谋害
秋八月,却说赵王伦以淮南王司马允为骠骑将军,领中护军。司马允性沉毅,宿卫瓘将士皆畏服之。知赵王伦、孙秀有异志,欲谋讨之。伦、秀密知其议,即转司马允为太尉,外示优崇其爵,内实夺其兵权。淮南王司马允乃大怒,遂率国兵数百人直出,大呼曰:“赵王与孙秀谋反,我讨之,肯从者左袒!”于是从者甚众,司马允以其兵遂围相府,赵王伦亦引兵数千人出,与淮南王允战。两军相交,战不五合,赵王伦败死者数百人。伦走入府内,紧闭不出,允乃结阵于承华门前。
中书令陈淮欲应允,言于帝曰:“今日淮南王司马允与司马伦为争权,各以兵相战,望陛下委臣领禁兵,前去解和,不然必有一伤,而乱及中朝矣。”惠帝曰:“卿不可去,朕使别将去。”于是帝遣殿前将军伏胤以三百兵,持白幡前去解斗。
在相府前过,赵王长子汝阴王司马虔时在门下省见胤领兵过,即出,阴与胤誓曰:“君能为我,富贵当共之。”胤答曰:“殿下息言,吾乘幡入内杀之。”言讫,即驰至承华门,乃诈言曰:“臣奉诏以兵来解和,殿下火速开阵,与臣相见。”淮南王允以为是实,不提防,令开阵门受诏。伏胤直入,将淮南王允刺死,收其兵来见赵王伦。伦大喜,拜伏胤为大将军,入朝奏惠帝,言淮南王允谋反,夷灭允族数千人。
孙秀害潘岳石崇
却说潘岳,字安仁,荥阳人也。少以才颖见称,乡邑号为奇童,谓是终贾之俦也。先是武帝时,帝躬藉田,潘安仁曾作赋以美其事曰:五辂鸣鸾,九旗扬旆。有邑老田父,或进而称曰:“损益随时,理有常然。高以下为基,人以食为天。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今圣上图匮于丰,防俭于逸。展三时之宏务,期仓廪于盈溢。固尧汤之用心,而存救之要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