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曰:“吾来日使人请王镇恶到我营中,只说议计去退夏兵,彼必至。彼若至,以酒灌醉,令公宗人沈敬仁领三百冬刀斧手,抢入杀之,却不好也?”田子曰:“此计甚善!”乃唤沈敬仁至,吩咐计策了当。
傅玄之回营。次日,令人来请王镇恶,镇恶不知是计,随使就来玄之营。玄之接入,劝镇恶饮酒,镇恶大醉,被沈敬仁引三百刀斧手,抢入杀之于席前。俄而田子至,令人取首级号令三军曰:“镇恶谋反,奉太尉命斩之,其部下之三军,勿得惊慌。”令讫,遂收其部下之兵,分作二营而屯。只有部将刘弘之知是傅玄之、沈田子妒谋,故杀王镇恶,乃私奔来告桂阳公刘义真。
义真大惊,与王修之披甲引兵与诸将登衡门,以察其变之由。傅玄之知刘义真来,急出迎接入内,却说:“王镇恶有二心,我等与沈田子故杀之,号令三军,再无他异,主公勿忧也!”王修之曰:“镇恶若反,不该你斩,要禀主公,你何敢无礼擅专,杀我大将?”言讫,以刀将沈田子杀之。先时刘义真赐左右之钱物,皆被王修之裁减,因此左右怀恨王修之,谮于义真曰:“王镇恶谋反,故沈田子杀之。今王修之又杀田子,是欲造反也。”义真信之,喝令左右将修之诛之。
王修之既死,关中人心皆离散。次日,义真闻知,惊呆了半晌,曰:“王镇恶二心,反形已露,方才杀了,你等火速去退夏兵。”玄之乃下拜曰:“臣等就行!”言讫,勒兵前来,恰遇了前部赫连瑰至,晋兵阵中有偏将军傅玄之出马迎战。两马相交,兵器并举,二人战上十合,赫连瑰力乏,勒马便走。
夏兵见赫连瑰逃走,亦各溃乱。被玄之等麾兵赶杀,杀得夏兵十损其七。追下一百余里,方还屯祝其时赫连瑰大败退回,半路来见夏王说兵败之由。夏王心忧,喝退赫连瑰,自以大兵来取咸阳,路上撞着晋兵来迎,夏王视之,旗上写得分明是将军贺玉。其时贺玉勒马横枪,立在阵前。夏王道:“贺玉必是上将,谁人出马迎敌?”说犹未了,大刀王贾德手持青龙宝刀,纵马出阵。与贺玉两马相交,正如两龙争济,二虎争吞。一来一往凤翻身,一上一下鹏转翅;刀斗刀起万丈寒光,马斗马荡一团杀气。二人斗有三十余合,贺玉气力不加,拨回马望本阵便走。王贾德拍马便赶,贺玉兵转出城,走入长安。夏王调兵追赶,约追五十余里,夏王方下令鸣金收军,进据咸阳,聚集文武商议攻打长安之策。
其时王贾德进曰:“长安未可急攻,若攻之,彼必死战,难以下也。今咸阳为我所有,不如分兵守住诸险,绝其樵采之路,断其通粮之道,不及半年,长安食尽薪穷,晋兵必乱逃归,那时攻之,长安可得,晋兵自走也!”夏王曰:“卿言至善。”
于是夏王不攻长安,分兵守定各处险隘。果然晋兵食尽薪无,义真心慌,急使人偷回邺都,报知刘裕。
义真大败回建康
六月,太尉刘裕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封。既承受命,诏崇立萧氏为太妃,以郭靖为尚书令,王弘为仆射,傅亮、蔡廓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殷景仁为秘书,郭靖辞不受。景仁不为学,文敏有思致,口不谈文,深达理体,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宋公刘裕,欲以世子义苻镇荆州,张邵谏曰:“储贰之重,四海所系,不宜居外。”乃以义隆为荆州刺史,以刘彦之、张邵、王昙首、王华等为参佐。义隆尚幼,府事皆决于邵,裕谓义隆曰:“昙首沉毅器度,有宰相之才也,汝每事谘之。”义隆拜辞刘裕而行。
却说夏王勃勃进据咸阳,长安樵采路绝,义真乃遣人入建康报父刘裕。裕闻之,使蒯恩召义真东归,又以朱龄石去守关中。谓龄石曰:“卿至长安,可救义真,轻装速发出关,然后徐行。若关中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
十一月,朱龄石至长安,时义真将士大掠而东还,多载宝货子女,方轨徐行。一日不过十里,傅玄之谏之弗听。赫连瑰率众追之,蒯恩断后,力战连日。至青泥,又与瑰战,大败,为夏兵所擒。义真左右皆散,独逃草中。参军段光追寻得之,束之于背,单马而归。义真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勃勃欲傅玄之降,玄之不屈,叫骂而死。勃勃积人骸为京观,号“髑髅台”。长安百姓皆惧勃勃来攻。朱龄石焚宫殿,奔潼关,夏王以兵追杀之。勃勃入长安,大飨将士,举觞嘱王贾德曰:“卿往日之言,至期而验,可谓算无遗策矣!”
裕闻青泥之败,未知义真存亡,怒甚,刻日北伐,谢晦谏以士卒疲敝,请俟他年。郑鲜之亦言:“今诸州大水,民食困乏。三吴群盗攻没诸县,皆由困于征伐故也。江南士庶,引领颐以望返旆。闻更北出,不测退期,巨恐反顾之忧,更在腹心也!”裕知义真回,事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以段宏为黄门侍郎,毛德祖守蒲坂。
十一月,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习匕斗”络“紫薇”,八十余日而没。魏王嗣召诸儒术士问之,曰:“彗星所出,今四海分裂,咎在何国,朕甚畏之,卿等无隐。”崔浩曰:“灾异之兴,皆象人事,无衅又何畏焉?昔王莽将篡,星亦如之;而今国家主尊臣卑,民无异望,晋室陵夷,危亡不存,彗之为异,其刘裕将篡之应乎?”魏王悦之。
却说当夏王勃勃既即位于长安,闻韦祖思贤而忠正,乃遣人征之。韦祖思惧其残暴,只得随使人入长安,早朝拜舞,恭谨过礼。勃勃大怒曰:“吾以国士征汝,奈何以非类处吾?汝昔不拜姚兴,何独拜我?我今未死,汝犹不以我为帝王,吾死之后,汝辈弄笔,当置吾何地耶?”遂将出杀之,群臣无不冤之。勃勃于长安置南台,以子赫连瑰录南台尚书事。勃勃欲领文武振旅而还统万,造宫殿大成,改元为真兴元年,刻石都南,颂其功德焉。群臣请都长安,夏王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帝都,沃饶广固,然统万距魏境才百余里,朕在长安,统万必危;若在统万,则魏必不敢济河而西,诸卿适未见此耳!”乃置南台于长安,以赫连瑰录尚书事而还。勃勃性骄虐,视民如草芥,常置弓剑于侧,群臣近视者凿其目,笑者抉其唇,谏者先截其舌,然后斩之。
三月,刘裕诛晋室之有才望者,司马楚之叔兄皆死。楚之亡匿蛮中,及从祖休之奔秦,楚之乃亡之汝、颖间,聚众以谋复仇。楚之少有英气,折节下士,有众万余,屯处长社。裕使沐谦往刺之,楚之爱士,待谦甚厚,谦未得间,乃夜称疾,欲因楚之问疾而刺之。楚之果自赍药往视,情意甚驾,谦不忍发,乃出匕首,以状告曰:“将军深为刘裕所忌,使我刺你,吾不忍也。愿勿轻率,以自保全!”遂委身事之,为之防卫。楚之乃以兵转屯柏谷坞以防之。
西凉地震星陨,时凉公李歆用刑过严,又好治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曰:“凉土三分,势不久支。兼并之本,在于裕农;怀远之略,莫如宽简。今阴阳失序,风雨乖阻,是宜减膳彻乐,侧身修道;而更繁刑峻罚,缮筑不止,殆非所以致兴隆也!沮渠蒙逊,胡夷之杰,内修政事,外礼英贤,攻战之际,身先士卒,百姓怀之,乐为之用。臣谓殿下,非但不能平蒙逊,亦惧蒙逊方为社稷之忧也!”主簿范称亦谏曰:“天之子爱人主,殷殷至矣!故政之不修,下灾异以告我知之!改者虽危必昌,不改者虽安必亡。属者谦德堂陷,效谷地裂,昏雾四塞,日赤无光。狐上南门,地频五震,星陨建康,皆变异之大者也。昔年西平地裂,狐入殿前,而秦师奄至。姑臧门崩,而陨石于西土,梁熙见杀之。及段业称制,三年之中,地震五十余所;先王龙兴,蒙逊篡弑之行。向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愿停罢官室之役,止游戏之娱,礼贤爱民,以应天变。”皆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