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走到窗前打量,只见前面一片庭心,时当九月,有十几盆菊花摆在石条上。再看室中,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八仙桌,四只单靠椅。正看间,忽然张黑子引着一个壮汉入室,年龄约摸三十左右,身高七尺开外,面色微黑,生得獐头鼠目、尖嘴削腮,一望而知就是逃犯朱运升了。正想行礼招呼,张黑子抢先说道:“这是我们二老板。”锦堂就向运升拱手说道:“久仰大名,苦无相见之缘,今幸葛幼泉相公介绍,专程前来拜谒,真是幸会。”运升连忙还礼,分宾主坐下,张黑子捧茶敬客。
要知朱运升如何软禁陈锦堂,且待下回分解。
缴烟枪当场烧毁施丸药普渡众生
且说越监土贩朱运升和锦堂相见之后,寒喧一番,便问来意。锦堂道:“兄弟家住夏口,家母向有肝胃气病,每当发作时候,药石都不能治,只有烟膏最灵,吸食一两筒,就可止住。
无奈近来夏口禁得厉害,上好的老土,实在无从购得。敝友苏君与葛相公曾有一面之雅,故指我到他那边去设法;又承他的美意,叫我向二老板商量。故特不揣冒昧,来此相求。还望二老板割爱一二百两大土,该价若干,自当照数缴纳。”运升听了,含笑答道:“前次批进的烟土,在湖北一起被抄没收。既承足下远道赶来,照顾我们生意,绝无谢绝之理,请在舍间盘桓三四天,等待广东运土到来,任凭检选,包可称心如意。”
锦堂答道:“搅扰府上,断无此理,好在小舟就停在山下,待我还船等候,待货色运到,再行备价来兑便了。”运升说道:“顾客理当下榻相留,况且兄弟平生最爱朋友,尽管耽搁在此不妨,如其不肯赏脸,那就见外了。”锦堂正想起立告别,不料朱运升先立起身来。推说有朋友等在里边,请宽坐一回,说罢,竟自转身走了。锦堂也明白他的用意,只是既不好止住他,又不好跟他出去,弄得进退失据,一踌躇间,运升已去远了。
就此一去不来,直到傍晚,匪党送灯火饭菜进来,锦堂叫他相送下山,许以重金酬报。匪党答称未得二老板许可,不敢相送。
说罢转身而去。
慢表锦堂失陷匪巢,
且说凤姑守到黄昏,不见锦堂出谷,情知不妙,她就使展飞行功夫,越过杀虎涧,掩身潜入匪巢,四面寻找,不见锦堂。正在焦急之时,忽见一匪从门中走出。
她急闪身暗处,等他走到面前,出其不意,一把擒住,一手掣刀,吓禁声张,逼他说出日间来买土的客人藏在哪里?那人吓得颤巍巍答道:“那人就在这问屋子的后面厢房里,二老板派我看守的,我因肚子痛,要紧到毛厕里去出恭,求你放了我吧。”
凤姑逼他引到厢房中,锦堂瞧见了救星,正是喜出望外,忙向凤姑说道:“我们俩怎样逃出去呢?”凤姑又向那匪徒逼问有无便门可以出入?匪徒指着北面说道:“走出此屋向北去,有一很大的山洞,便是后门,直通到半山。”凤姑听说,还防他出去报信,就在他身上解下腰带,把他四马攒蹄捆了个结实,然后保着锦堂飞步出室,向北赶到山洞前。锦堂低低说道:“洞中黑暗怎好走路呢?”凤姑说道:“不妨,待我在前开路,你扶着我肩头走好了。”于是两人移步入洞。一路摸着石壁而行,但觉寒森森冷风扑面,令人毛骨悚然,好像盲目似的。沿石壁走了一程,幸得背后无人追赶,才得走出洞来。凤姑在月光下定神四望,方知已在半山,就和锦堂取道下山。正行之间,忽听得背后似有脚步声。凤姑连忙向后回顾,只见两条黑影如飞赶来,只道是匪党,掣刀在手,准备迎敌。说时退,那时快,两人已相离不远,方才看清楚是钱昌、汪兴。他们奔到锦堂面前,说道:“二大人受惊了。”锦堂拍着凤姑的肩头答道:“亏得这位高升,从虎穴中将我救出。还怕匪党追来,我们赶快落船,马上启碇回省去吧。”说着大家飞步下山登舟,马上唤起船伙计,解缆开船。那匪穴中,直到天明,瞧见一匪被绑,方知锦堂早已逃遁。朱运升并未出门,得此警报,即派张黑子带同八个匪党下山追赶,无奈船已去远,追了一程,颓然而返。
且说锦堂在路并无耽搁,直驶到省城码头停泊。钱昌、汪兴告辞回去。锦堂带着凤姑登岸回到公馆略事休息,把上文的查案始末情形,缮就呈子,然后坐轿上禀,复见林公,当面呈上报告书。林公披阅一过,勃然大怒道:“逃犯朱运升怙恶不悛,竟敢将你软禁,那葛幼泉身充兵房书吏,胆敢贿纵要犯逃监,又复主使朱犯将你软禁,更属罪大恶极,非严刑究办不可!
老兄的办案认真,不辞劳怨,不顾性命才能查得水落石出,真是大可钦佩,暂记大功一次,将来有缺,先行补用。”锦堂受此意外褒扬,心中大喜,当时谦逊了几句,就道谢退出,回转公馆。林公马上亲笔书就密札,把锦堂的报告书叙入,连夜用印发交汉阳县密拿葛幼泉与朱运升归案法办。那汉阳知县郭觐辰,也是个清正干员,当下接阅林公札饬,暗想:逮拙属下的兵房葛幼泉,固屑容易,不过逃犯朱运升匿居匪巢,捕役固属拿不到,就是派城守营兵出去拿捉,也恐匪党闻风先遁,打草惊蛇。
那主犯朱运升一旦远扬,这便如何是好?仔细思量,只有着葛幼泉诱捕朱运升到案,许他将功折罪,不怕他不遵。打定主意,即传葛幼泉到签押房问话。门皂即到幼泉跟前,说明本官传唤。
幼泉只道有什么案件,传他去商量办理,立刻穿了马褂,跟着门皂径到县署签押房。觐辰藏过督宪札子,向他说道:“越监逃犯朱运升,督辕已派员查明,匿居在大洪山匪巢。据那委员的报告,还说你有得贿纵逃的嫌疑,说话里连本县也甚多不利之处,督宪札饬密查朱运升,否则这责任就在你我二人身上。
本县素知你办事谨慎,不见得会知法犯法,打算替你洗刷嫌疑,着你设法把逃犯朱运升诱捕解省,脱清干系,那时或可将功折
罪。不知你自量能力,可诱得到朱运升么?”幼泉答道:“此人素来与我相处甚好,只求宽限数日,准将他诱到。”郭觐辰道:“如此甚好,只你须留心一二,若是拿不到时,你的性命就难保了。现在权且将你家属收下,专等正犯拿到,便行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