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门生一榜二十二人和周墀诗:
嵩高降德为时生,洪笔三题造化名。凤诏伫归专北极,骊珠搜得尽东瀛。褒衣已换金章贵,禁掖曾随玉树荣。明日定同相印,青衿新列柳间营。
公心独立副天心,三辖春闱冠今。兰署门生皆入室,莲峰太守别音。同升翰苑时名重,遍历朝端主意深。新有受恩江海客,坐听朝夕继为霖。
三年竭力向春闱,塞断浮华众路岐。盛选栋梁称昔日,平均雨露及明时。登龙旧美无斜径,折桂新荣尽直枝。莫道只陪金马贵,相期更在凤凰池。
昔年桃李已滋荣,今日兰荪又发生。葑菲采时皆有道,权衡分处且无情。叨陪鸳鹭朝天客,共作门阑出谷莺。何事感恩遍觉重忽闻金榜扣柴荆。
当年门下化龙成,今日余波进后生。仙籍共推丽则,禁垣同得荐嘉名。桃溪早茂夸新萼,菊圃初开耀晚英。谁料羽毛方出谷,许教齐和九皋鸣。
孔门频建铸颜功,紫绶青衿感激同。一篑勤劳成太华,三年恩德重维嵩。杨随前辈穿皆中,桂许平人折欲空。惭和周郎应见顾,感大造意无穷。
常将公道选群生,犹被春闱屈重名。文柄久持殊岁纪,恩门三启动寰瀛。云霄幸接鸳鸾盛,变化欣同草木荣。乍得阳和如细柳,参差长近亚夫营。
满朝簪绂半门生,又见新书甲乙名。孤进自今开道路,至公依旧振寰瀛。云飞太华清词着,花发长安白屋荣。忝受恩光同上客,惟将报德是经营。
满朝朱紫半门生,新榜劳人又得名。国器旧收片玉,朝宗转觉集登瀛。同升翰苑三年美,继入花源九族荣。共仰莲峰听雪唱,欲赓仙曲意征营。
一振声华入紫微,三开秦镜照春闱。龙门旧列金章贵,莺谷新迁碧落飞。恩感风雷皆变化,诗裁锦绣借光辉。谁散质多荣忝,鸳鹭清尘接布衣。
龙门一变荷生成,况是三传不朽名。美誉早闻喧北阙,颓波今见走东瀛。鸳行既接参差影,鸡树仍同次第荣。従此青衿与朱紫,升堂侍宴更何营。
恩光忽逐晓春生,金榜前头忝姓名。三感至公裨造化,重扬文德振寰瀛。伫为霖雨增相贺,半在云霄觉更荣。何处新诗添照灼碧莲峰下柳间营。
二十二年文教主,三千上士满皇州。独陪宣父蓬瀛奏,方接颜生鲁卫游。多羡龙门齐变化,屡看鸡树第名流。升堂何处最荣美朱紫环尊几献酬。
三开文镜继芳声,暗指云霄接去程。会压洪波先得路,早升清禁共垂名。莲峰对处朱轮贵,金榜传时玉韵成。更许下才听白雪,一枝今过郄诜荣。
常将公道选诸生,不是鸳鸿不得名。天上宴回联步武,禁中麻出满寰瀛。簪裾尽过前贤贵,门馆仍叨后学荣。看着凤池相继入,都堂那肯滞关营。
重德由来为国生,五朝清显冠公卿。风波久伫济川楫,羽翼三迁出谷莺。绛帐青衿同日贵,春兰秋菊异时荣。孔门弟子皆贤哲,谁料穷儒忝一名!
文学宗师心称平,无私三用佐贞明。恩波旧是仙舟客,德宇新添月桂名。兰署崇资金印重,莲峰高唱玉音清。羽毛方荷生成力,难继鸾凰上汉声。
科文又主守初时,光显门生济会期。美擅东堂登甲乙,荣同内署待恩私。群莺共喜新迁木,双凤皆当即入池。别有倍深感士,曾经两度得芳枝。
儒雅皆传德教行,几敦浮俗赞文明。龙门昔上波涛远,禁署同登渥泽荣。虚散谬当陪杞梓,后先宁异感生成时方侧席征贤急,况说歌谣近帝京!
圣朝文德最推贤,自儒生少比肩。再启龙门将二纪,两司莺谷已三年。蓬山皆羡齐荣贵,金榜谁忝后先。正是感恩流涕日,但恩旌旆碧峰前。
春闱帝念主生成,长庆公闻两岁名。有诏赤心分雨露,无私和气浃寰瀛。龙门乍出难胜幸,鸳侣先行是最荣。遥仰高峰看白雪,多惭属和意屏营。
长庆曾收间世英,早居台阁冠公卿。天书再受恩波远,金榜三开日月明。已见差肩趋翰苑,更期联步掌台衡。小儒谬迹云霄路,心仰莲峰望太清。
曹汾尚书镇许下,其子希干及第,用钱二十万。榜至镇,开贺宴日,张之于侧。时进士胡锜有启贺,略曰:“桂枝折处,着莱子之采衣;杨叶穿时,用鲁连之曰箭。”又曰:“一千里外,观上国之风光;十万军前,展长安之春色。”
杨汝士尚书镇东川,其子如温及第。汝士开家宴相贺,营妓咸集。汝士命人与红绫一匹。诗曰:“郎君得意及青春,蜀国将军又不贫,一曲高歌绫一匹,两头娘子谢夫人。”
华州榜,薛侍郎诸门生诗曰:“时君过听委平衡,粉署华灯到晓明。开卷固难窥浩汗,执心空欲慕公平。机云笔舌临文健,沈宋篇章发韵清。自笑观光浑昨日,披心争不愧群生!”
卢相国钧初及第,颇窘于牵费。俄有一仆愿为月佣,服饰鲜洁,谨干不与常等。睹钧褊乏,往往有所资。时俯及关宴,钧未办醵,率挠形于色。仆辄请罪,钧具以实告。对曰:“极细事耳。郎君可以处分,最先后勾当何事?”钧初疑其妄,既而将觇之,绐谓之曰:“尔若有伎,吾当主宴,第一要一大第为备宴之所,次则徐图。”其仆惟而去,顷刻乃回白钧曰:“已税得宅矣,请几郎检校。”翌日,钧强往看之,既而朱门甲第拟于宫禁。钧不觉欣然,复谓曰:“宴处即大如法,此尤不易张陈。”对曰:“但请选日,启闻侍郎张陈。某请专掌。”钧始虑其非,反复诘问,但微笑不对;或意其非常人,亦不固于猜疑。既宴除之日,钧止于是。俄睹幕帟茵毯,华焕无比,此外松竹、花卉皆称是,钧之醵率毕至。由是公卿间靡不夸诧。诘朝,其仆请假,给还诸色假借什物,因之一去不返。逮旬日,钧异其事,驰往旧游访之,则向之花竹一无所有,但见颓垣坏栋而已。议者以钧之仁,感通神明,故为曲赞一春之盛,而成终身之美。卢肃,钧之孙,贞简有祖风,光化初,华州行在及第。洎大寇犯阙,二十年缙绅靡不褊乏。肃始登第,俄有李鸿者造之,愿佣力。鸿以锥刀,暇日往往反资于肃,此外未尝以所须为意。肃有旧业在南阳,常令鸿征租,皆如期而至,往来千里,而未尝侵费一金。既及第,鸿奔走如初。及一春事毕,鸿即辞去。
新进士尤重樱桃宴。乾符四年,永宁刘公第二子覃及第;时公以故相镇淮南,敕邸吏日以银一铤资覃醵罚,而覃所费往往数倍。邸吏以闻,公命取足而已。会时及荐新状元,方议醵率,覃潜遣人厚以金帛预购数十硕矣。于是独置是宴,大会公卿。时京国樱桃初出;虽贵达未适口,而覃山积铺席,复和以糖酪者,人享蛮画一小盎,亦不啻数升。以至参御辈,靡不沾足。
罗玠,贞元五年及第关宴,曲江泛舟,舟沈,玠以溺死。后有关宴前卒者,谓之“报罗”。
宣慈寺门子,不记姓氏,酌其人,义侠之徒也。咸通十四年,韦昭范先辈登第,昭范乃度支侍郎杨严懿亲。宴度间,帟幕、器皿之类皆假于计司,杨公复遣以使库供借。其年三月中,宴于曲江亭,供帐之盛,罕有伦拟。时饮兴方酣,俄睹一少年,跨驴而至,骄悖之状,旁若无人。于是俯逼筵席,张目,引颈及肩,复以巨棰振筑佐酒,谑浪之词,所不忍聆。诸君子骇愕之际,忽有于众中批其颊者,随手而坠;于是连加殴击,复夺所执棰,棰之百余,众皆致怒,瓦砾乱下,殆将毙矣。当此之际,紫云楼门轧开,有紫衣従人数辈驰告曰:“莫打!莫打!”传呼之声相续。又一中贵,驱殿甚盛,驰马来救;门子乃操棰迎击,中者无不面仆于地,敕使亦为所棰。既而奔马而返,左右従而俱入,门亦随闭而已。座内甚欣,愧然不测其来,仍虑事连宫禁,祸不旋踵;乃以缗钱、束素,召行殴者讯之曰:“尔何人与诸郎君谁素,而能相为如此。”对曰:“某是宣慈寺门子,亦与诸郎君无素;第不平其下人无礼耳。”众皆嘉叹,悉以钱帛遗之。复相谓曰:“此人必须亡去,不则当为擒矣。”后旬朔,座中宾客多有假途宣慈寺门者,门子皆能识之,靡不加敬,竟不闻有追问之者。
裴思谦状元及第后,作红笺名纸十数,诣平康里,因宿于里中。诘旦,赋诗曰:“银缸斜背解鸣榼,小语偷声贺玉郎。従此不兰麝贵,夜来新惹桂枝香。”
郑合敬先辈及第后,宿平康里,诗曰:“春来无处不间行,楚闰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时时闻唤状头声。”主
卢肇,袁州宜春人;与同郡黄颇齐名。颇富于产,肇幼贫乏。与颇赴举,同日遵路,郡牧于离亭饯颇而已。时乐作酒酣,肇策蹇邮亭侧而过;出郭十余里,驻程俟颇为倡。明年,肇状元及第而归,刺史已下接之,大惭恚。会延肇看竞渡,于席上赋诗曰:“向道是龙刚不信,果然衔得锦标归。”
薛监晚年厄于宦途,尝策羸赴朝,值新进士榜下,缀行而出。时进士团所由辈数十人,见逢行李萧条,前导曰:“回避新郎君!”逢冁然,即遣一介语之曰:“报道莫贫相!阿婆三五少年时,也会东涂西抹来。”
许昼者,睢阳人也,薄攻五字诗。天复四年,大驾东幸,驻跸甘棠。昼于此际及第。梁太祖长子,号大卿郎君者,常与昼属和。昼以卿为奥主,随驾至洛下,携同年数人,醉于梁祖私第,因折牡丹十许朵。主吏前白云:“凡此花开落,皆籍其数申令。公秀才,奈何恣意攀折!”昼谩骂久之。主吏衔之,潜遣一介驰报梁祖。梁祖闻之,颇睚眦,独命械昼而献。于时,大卿窃,问道先遣使至。昼遂亡命河北,莫所止。
郑光业新及第年,宴次,有子女卒患心痛而死,同年皆惶骇。光业撤筵中器物,悉授其母,别征酒器,尽欢而散。
乾符四年,诸先辈月灯阁打球之会,时同年悉集。无何,为两军打球,军将数辈,私较于是。新人排比既盛,勉强迟留,用抑其锐。刘覃谓同年曰:“仆能为群公小挫彼骄,必令解去,如何?”状元已下应声请之。覃因跨马执杖,跃而揖之曰:“新进士刘覃拟陪奉,可乎?”诸辈皆喜。覃驰骤击拂,风驱雷逝,彼皆愕视。俄策得球子,向空磔之,莫所在。数辈惭沮,僶俯而去。时阁下数千人因之大呼笑,久而方止。
咸通十三年三月,新进士集于月灯阁为蹙鞠之会。击拂既罢,痛饮于佛阁之士,四面看棚栉比,悉皆褰去帷箔而纵观焉。先是饮席未合,同年相与循槛肆览。邹希回者,年七十余,榜末及第。时同年将欲即席,希回坚请更一巡历。众皆笑。或谑之曰:“彼亦何敢望回!”
大中十年,郑颢都尉放榜,请假往东洛觐省,生徒饯于长乐驿。俄有纪于屋壁曰:“三十骅骝一烘尘,来时不锁杏园春。杨花满地如飞雪,应有偷游曲水人。”
乾符丁酉岁,关宴甲于常年。有温定者,久困场屋,坦率自恣,尤愤时之浮薄,设奇以侮之。至其日,蒙衣肩舆,金翠之饰,敻出于众,侍婢皆称是,徘徊于柳阴之下。俄顷,诸公自露棚移乐登鹢首,既而谓是豪贵,其中姝丽,因遣促舟而进,莫不注视于此,或肆调谑不已。群兴方酣,定乃于帘间垂足定膝,胫伟而毳。众忽睹之,皆掩袂,亟命回舟避之。或曰:“此必温定矣!”
乾宁末,驾幸三峰,太子太师卢猷于西溪亭子赴进士关宴,因谓前达曰:“老夫似这关宴,至今相继赴三十个矣!”
李峣及第,在偏侍下,俯逼起居宴,霖雨不止,遣赁油幕以张去之。峣先人旧庐升平里,凡用钱七百缗,自所居连亘通衢,殆足一里。余参驭辈不啻千余人。鞯马车舆,阗咽门巷。来往无有沾濡者,而金碧照耀,颇有嘉致。峣时为丞相韦都尉所委,干预政事,号为“李八郎”。其妻又南海韦宙女。宙常资之,金帛不可胜纪。
神龙已来,杏园宴后,皆于慈恩寺塔下题名。同年中推一善书者纪之。他时有将相,则朱书之。及第后闻,或遇未及第时题名处,则为添“前”字。或诗曰:“会题名处添前字,送出城人乞旧诗。”
苗台符六岁能属文,聪悟无比;十余岁博览群籍,着《皇心》三十卷,年十六及第。张读亦幼擅词赋,年十八及第。同年进士,同佐郑薰少师宣州幕。二人尝列题于西明寺之东庑。或窃注之曰:“一双前进士,两个阿孩儿。”台符,十七,不禄;读,位至正卿。
李汤题名于昭应县楼,韦蟾睹之,走笔留谑曰:“渭水秦川拂眼明,希仁何事寡诗情只应学得虞姬婿,书字才能记姓名。”
裴晋公赴敌淮西,题名华岳之阙门。大顺中,户部侍朗司空图以一绝纪之曰:“岳前大队赴淮西,従此中原息战鞞。石阙莫教苔藓上,分明认取晋公题。”
白乐天一举及第,诗曰:“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乐天时年二十七。省试《性习相近远赋》,《玉水记方流诗》。携之谒李凉公逢吉。公时为校书郎,于时将他适。白遽造之,逢吉行携行看,初不以为意;及览赋头,曰:“噫!下自人上,达由君成;德以慎立,而性由习分。”逢吉大奇之,遂写二十余本。其日,十七本都出。
论曰:科第之设,沿革多矣。文皇帝拨乱反正,特盛科名,志在牢笼英彦。迩来林栖谷隐,栉比鳞差,美给华资,非第勿处;雄藩剧郡,非第勿居。期乃名实相符,亨达自任,得以惟圣作则,为官择人。有其才者,靡捐于瓮牖绳枢;无其才者,讵系于王孙公子!莫不理推画一,时契大同。垂三百年,擢士众矣。然此科近代所美。其美之所美者,在乎端巳直躬,守而勿失;昧其美之所美者,在乎贪名巧宦,得之为荣。噫!大圣设科,以广其教,奈何昧道由径,未旋踵而身名俱泯,又何科第之庇乎!矧诸寻芳逐胜,结友定交,竞车服之鲜华,骋杯盘之意气;沽激价誉,比周行藏。始胶漆于群强,终短长于逐末。乃得失之道,坦然明白。邱明所谓“求名而亡,欲盖而彰。”苟有其实,又何科第之阙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