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歪八拐的穿过了好多条小巷,走了许久,来到一所很破旧的小房子前面。
让吴小米怎么形容这房子呢?虽说这地方是乡下,可是看起来经济发展的也不错,大家的房子都盖的宽敞明亮整齐,一排排的立在那里,独门独院的看起来像是一座座私人别墅。
可是这所小房子,好像和其他的房子根本不是在一个时代。有些破旧的砖墙上面长满了青苔,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虽没有青苔,可是却留下了雨水斑驳的痕迹,一道一道。
大门口的台阶已经残缺不全了,门也是木头门,好像好久没有修缮的样子,明明关着门,可是还露着一条大裂缝。
透过这裂缝,依稀能看到院子里,杂草丛生。
好像鬼屋啊,这是吴小米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就是,巴拉拉吃饱了撑的吗?到这种地方干什么?探险吗?
因为吴小米觉得,这种地方,肯定没有人住的。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从院子里传出来吵架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吴小米想了一下,对,是徐然,不会错,这个声音是徐然,一定不会错。
徐然的声音很特别,不是那么浑厚,却听起来中气很足,很有磁性,很有分辨率,让吴小米可以一下子就记在心里,一下子就能分辨的出,即便是在很嘈杂的环境中。
在学校的时候,学校总会各种开会,各种报告,各种讲话,可是不论徐然在那里,只要他一张口,吴小米都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影子,并且绝对不会出错。
有时候,吴小米也会被自己的举动吓到,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花痴了,从前多少男生围着自己转都毫不心动,可是现在,为了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孩子这般心动不已,她有些嘲笑自己,不过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有时候,一个人在你面前整日出现,你却不会爱上他,有的人,在你面前只是出现了一瞬间,但是那一瞬间,却能放大成无限的永恒。
不过吴小米心里有些绝望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再心动也是徒劳的,她就是吴小米,一个和徐然生活在不同空间的人,怎么可能产生交集呢?只是能遇见他,便是前世或者前前世,修得的福分了吧。
从院子里传来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吴小米听不懂这里的方言,但是她能感觉的出来传出来的那些话,不是什么好话,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好像是在骂骂咧咧,间或传出来摔砸东西的声音。吴小米有点紧张,徐然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里面会那么乱。
巴拉拉倒是镇定,仿佛这样的情景已经司空见惯了。
她走上前去直接把门打开了,门刚一开,就飞出一个盆子,直冲巴拉拉的脑门飞过来,徐然大喊一声:“小心。”、
幸亏巴拉拉反应快,头一歪,躲了过去,盆子飞出大门,大力撞到了对面的墙上,摔出了好几道裂缝。
吴小米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事儿也就是巴拉拉这身手能躲得过去,要换了自己,这一下,恐怕是得结结实实的挨了,看这威力,估计撞出个脑震荡是小case。
院子里一片狼藉了,扫把,拖把,锅碗瓢盆,还有床单,枕头,但凡是能拿得动,能扔的出去的,都被扔了出来。
吴小米搞不懂这到底是要闹哪套。
徐然脸上有两个红红的巴掌印儿,已经肿了起来,看了让人很心疼,胳膊上也是,几道长长的红印儿,应该是被扫把给抽的。
徐然对面站着一个看起来很沧桑的中年男人,吴小米目测着他应该只有四十几岁,看是看那身装扮,还有他的精神状态,说六十岁,肯定都有人相信,头发乱糟糟的,好像好久没洗过,身上的衣服也是,能看得出来胸前有吃饭留下的印迹,已经干了,有些发白,两个袖口已经磨得锃亮了,更令人发指的是衣服的扣子,竟然扣得错位了。
这中年男人本来就瘦,扣子扣错位了,弄得衣服有点吊在身上的感觉,更显出了他的单薄,吴小米觉得他挺可怜的。
裤子的膝盖上面沾了些尘土,脏兮兮的,脚下一双鞋面都是褶皱的劣质皮鞋,勾勒出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形象。
应该是有精神病的吧。吴小米这样猜测着,事实证明她是的对的,只是她搞不懂,这个人和徐然有什么关系。
是徐然的父亲吗?应该不会吧,他那么优秀,父亲应该也很优秀,遗传基因是很强大的,前面从拉拉和她外婆身上就显现出来了,没有个出色的父亲,哪里能有这样出色的儿子呢?
可若不是徐然的父亲,可吴小米分明觉得两个人眉眼里有些相似。
看见巴拉拉推门进来了,徐然有些吃惊,但转眼间就镇定下来了。这样的场景,已经被拉拉见到过很多次了,就如同他见到拉拉的窘态一样。
徐然想和拉拉打个招呼,可是一分神,中年男人就抄起扫把狠狠的抽在了徐然身上,胳膊上马上又多了一条红色的道道,这让吴小米看的有些触目惊心,下手力道之重,显而易见。
“一定很疼吧!”吴小米心里这样想。
徐然眉头一皱,倒吸了一口冷气,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巴拉拉扔下手里提着的那两盒补品,拉着徐然的手,就跑出了大门,两人跑了好远,来到了村外的一片草地上。
两个人牵着手一直往前跑的时候,巴拉拉觉得好幸福,拉着徐然的手,无论去哪里,她都觉得很勇敢,充满了力量。
正午的阳光正热烈,两个人头对着头躺在一棵大柳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细细碎碎的洒下来,这种感觉好舒服。
“徐然,我们好久没有来这里一起玩了吧!”巴拉拉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是啊!好久没来了,自从上了高中,你和我疏远了好多……”徐然的声音里有点伤感。
“徐然,叔叔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一直在精神病医院吗?”拉拉关心的问道。
“拉拉,你知道我的学费是学校全部减免的,另外我还有学校的全额奖学金,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爸爸身上,可是现在钱不够了,他的病情也加剧了,在医院里,总是会打其他的病人,医院没办法继续接收,就送回来了……”说这些的时候,徐然起身坐了起来,他的音调里带着一丝鼻音,这细微的地方被吴小米捕捉到了。
吴小米觉得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挫败感,应该是很难过的吧。那个中年男人竟然真的是他的爸爸,竟然真的是精神有问题。那徐然的妈妈呢?吴小米突然发现,一切和她原本看到的不一样。
原本她看到的徐然,是一个出众的,优秀的,被全校的女生当做梦中情人的翩翩公子,他有着优异的成绩,有着光鲜的外表,却不曾想,有这样不幸的家庭。
巴拉拉看到徐然坐起来了,自己也不好意思躺着了,都已经是大姑娘了,这样大刺刺的躺在一个男孩子的面前,纵然两人很熟悉,算是青梅竹马,那也不好吧。
两个人背靠着背,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
就这样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很沉闷,就这样过了许久,巴拉拉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转头对徐然说道:“徐然,去我家吃饭吧,我外婆已经做好饭了。”
“你回去吧,别让阿婆等着急了,我不去了,我还要做饭给爸爸吃,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徐然摇了摇头,拒绝了巴拉拉的好意。
“去吧,没关系的,吃完了,你给叔叔带一点回去,要不然你还要自己烧饭,你看叔叔已经把家里砸的乱七八糟了,你回去怎么收拾?餐具能不能用还是个问题呢!”
徐然想了想,巴拉拉说的也对,便不再推辞,起身跟着巴拉拉往家的方向走。
“拉拉,你下午陪我去我妈妈的坟前看看吧,好久没去看她了。”
“好!”
“拉拉,你父母怎样?你妈妈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自从半年前给我打了个电话,就再也没联系过。”
“你想她吗?”
“不想啊,为什么要想她,在我心里,根本就没有妈妈的概念。”巴拉拉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说的是自己的妈妈,可是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喔……”徐然答应一声,便不再说话。
回到家里,外婆果然已经把饭做好了,不可否认,外婆的速度还是很客观的,出去了这一会儿,清蒸鲈鱼,红烧肉,竹笋烧肉,还有一只烤鸭,另外两盘青菜就已经上桌了。
巴拉拉暗暗佩服自己,把握时间竟是如此精准。
如是再晚二分钟,外婆肯定会打电话催自己回家吃饭,然后吱哩哇啦的骂一顿,可是如果早回来二分钟呢?外婆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利用这二分钟,拼命使唤自己。
不过现在菜已经上桌,饭已经煮好,巴拉拉同学,可以大快朵颐啦。
外婆一看徐然来了,脸上立马笑得成了一朵花:“然然,你来了啊,好久没来阿婆这里了呢?阿婆好想你啊!”
“然然……”呕……巴拉拉忍不住想要吐,“外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肉麻的叫啊,人家一个大男人,被你这么叫,好别扭啊!”
“那我不叫然然叫什么?”外婆白了巴拉拉一眼,转头对着徐然的时候,却又换上了一脸春光灿烂的微笑:“然然,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你看阿婆专门烧的你喜欢吃的鱼还有红烧肉呢!多吃点,好像又瘦了,学习很累吧!”
“外婆!”巴拉拉受不了了,凭什么对她和徐然的态度差距那么大啊,盯着自己看的时候,一脸杀气腾腾,可是看徐然的时候,就变成了笑靥如花。还有,刚开始明明说烧的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为么这时候,又变了说辞,成了专门烧给徐然吃的呢?
啊啊啊啊啊!巴拉拉气不过,转头对着外婆吼道:“外婆,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外婆啊!”
“来,然然,咱们吃饭,不理她!”外婆索性装作看不到抓狂的巴拉拉,转头盛了一碗饭,端到徐然面前。
徐然被这活宝一般的祖孙两个逗得忍不住笑了。
巴拉拉无计可施,只好低着头闷声吃饭,筷子不停的往嘴里扒拉,嘴巴里塞得满满登登的。
“对了,拉拉,我想起一件事情。”外婆突然将目光转到拉拉身上,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巴拉拉差点噎着,难道外婆良心发现了,主动和自己套近乎了?
“啥事?”拉拉故意装出一副高姿态,她可是记仇的人呢!
“你爸刚才给我来电话说,说这月的钱已经给你打到卡上了,让你省着点用,下月他可能不给你打钱了,最近声音不太好,有些紧张。”
“哦。”拉拉只是随口答应了一声。好像对这事情毫不在意。
过了半响,巴拉拉好像回过神来了,对外婆说道:“你跟他说吧,不用他给我打钱我一样也会过得很好。你问问他,如果生意破产了,我可以把他以前给我的钱,给还给他,我才不稀罕他的臭钱!”
“拉拉,你别这样说你爸爸!”外婆听到这话,有些不悦。
“那我该怎么说他?说他好,说他很爱我,说他给了我大量的金钱,给了我幸福的生活吗?”巴拉拉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暴躁。
外婆怕再说下去,拉拉肯定又会不吃饭了,赶紧止住了这话题,对着徐然使了使眼色,让他劝劝巴拉拉,巴拉拉还是很听徐然的话的。
其实看见他们两个小年轻儿在一起,外婆也挺高兴的,虽然都说孩子早恋不好,可是外婆发自内心的还是希望巴拉拉和徐然两个能凑一对儿。
巴拉拉这性子,应该也就是徐然能受得了吧,小学的时候,每次巴拉拉在前面闯了祸,都是徐然在后面跟着收拾摊子,这么多年下来了,帮巴拉拉善后,照顾她,安抚她,仿佛成了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了。
会意了外婆的意思,徐然站了起来,走到巴拉拉的身边,轻轻拍她的肩膀:“拉拉,不要乱想了,快些吃饭吧,吃完了我还要给爸爸送饭,然后去看妈妈呢!”
“嗯。”听了徐然的话,巴拉拉安静下来,重新开始吃饭。
看着他们两个,外婆笑了,她心里挺欣慰,人老了,担心的事情就多,虽说整理沉迷玩麻将,可是外婆还是担心巴拉拉,担心自己有一天不在了,拉拉一个人该怎么生活,大概人老了,都会这么想把。
不过现在看来不太用担心这个问题,自己的身体状况看来,活个三五年应该不在话下吧,再有事三五年,即便巴拉拉不嫁人,婚姻大事也该定的差不多了吧。如果是徐然,那就最好不过了。
知道徐然的父亲回来了,外婆体贴的将饭菜重新装了几个饭盒给徐然带着。巴拉拉觉得外婆不打麻将的时候,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太太,可是一旦玩麻将,那么她就六亲不认了。
回到家里,徐然一看,整个院子好像经历了一场战役一般,一片狼藉了,自己的衣服也被扔满了整个院子,进屋一看,爸爸已经睡了,就那样侧着身子倚在床上睡着了,闹腾了那么久,他也该累了吧。
徐然没有叫醒他,因为一旦叫醒他,就意味着新一轮的破坏又要到来了。他把饭盒拿出来,一个一个的摆在床前的桌子上,那样等他一醒来,就可以看到,可以吃了。
其实徐然心里挺无奈的,看到父亲这个样子,他宁愿他死去,对他来说,活着反而是一种桎梏吧。屋里有些憋屈,徐然闻到有股异味,不用猜就知道,父亲肯定是又在房子里大小便了,他从院子里找到被扔在墙角的扫把和簸箕,将屋内的污物打扫干净。
都说这个时代是医患关系很紧张的时代,电视上关于医生和患者矛盾冲突的新闻层出不穷,今天哪个医生被病人捅了,明天哪个医生被家属揍了,社会舆论也都偏向于患者,不过徐然挺同情医生和护士的。
他突然觉得他们也不容易,比如说照看自己的父亲,连自己这个至亲至爱的人,都会觉得头疼,觉得无奈,觉得无计可施,更不用说他们了,看来人和人之间最需要的就是相互谅解。当你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看问题,你的所见和所得就不一样。
徐然打扫完毕,然后站在院子里透透气。父亲一回来,整个家里就一股沉闷的气息。
巴拉拉带来的那两盒补品就那样被扔在墙角。刚才徐然只顾得忙活父亲,没注意到巴拉拉还是提东西来的,现在看到了,他把东西捡起来,拆开看看,还好没有摔破,便提到屋里。好像拉拉每次来都会给爸爸带点营养品,这让徐然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