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六年,文襄王以钱文五铢,名须称实,宜秤钱一文重五铢者,听入市用。计一百文重一斤四两二十铢,自余皆准此为数。其京邑二市,天下州镇郡县之市,各置二秤,悬於市门。私人所用之秤,皆准市秤以定轻重。凡有私铸,悉不禁断,但重五铢,然後听用。若入市之钱,不重五铢,或虽重五铢而多杂铅鑞,并不听用。若辄以小薄杂钱入市,有人纠获,其钱悉入告者。其薄小之钱,若便禁断,恐人交乏绝,畿内五十日,外州百日为限。群官参议,咸以为时谷颇贵,请待有年,王从之而止。
文宣受东魏禅,除永安之钱,改铸常平五铢,重如其文。其钱甚贵,而制造甚精。其钱未行,私铸已兴,一二年闲,即有滥恶,虽杀戮不能止。乃令市增长铜价,由此利薄,私铸少止。至乾明、皇建之闲,往往私铸。邺中用钱,有赤郭、青熟、细眉、赤生之异。河南所用,有青薄铅锡之别。青、齐、徐、兖、梁、荆河等州,辈类各殊。武平以後,私铸转甚,或以生铁和铜,至於齐亡,卒不能禁。
後周之初,尚用魏钱。及武帝保定元年,乃更铸布泉之钱,以一当五,与五铢并行。梁益之境,又杂用古钱交易。河西诸郡,或用西域金银之钱,汉书西域传,罽宾国以金银为钱,文为骑马,幕为人面。幕即漫也。乌弋山离国之钱,与罽宾国同,文为人头,幕为骑马,加金银饰其仄。安息亦以银为钱,文为王面,幕为夫人面,王死即更铸。大月氏亦同。而官不禁。建德三年,更铸五行大布钱,以一当十,大收商贾之利,与布泉钱并行。四年,又以边境之钱,人多盗铸,乃禁五行大布不得出入四关。布泉之钱听入而不听出。五年,以布泉渐贱而人不用,遂废之。初令私铸者绞,从者远配为户。齐平以後,山东之人,犹杂用齐氏旧钱。至宣帝大成元年,又铸永通万国钱,以一当十,与五行大布、五铢,凡三品并用。
隋文帝开皇元年,以天下钱货轻重不一,乃更铸新钱,背面肉好,皆有周郭,文曰「五铢」,而重如其文。每钱一千,重四斤二两。後魏食货志云「齐文襄令钱一文重五铢者,听入市用」。计一百钱重一斤四两二十铢,则一千钱重十二斤以上,而隋代五铢钱一千重四斤二两,当是大小秤之差耳。是时,钱既杂出,百姓或私有熔铸。三年,诏四面诸关,各付百钱为样,从关外来。勘样相似,然後得过。样不同者,则坏以为铜,入官。诏行新钱以後,前代旧钱,有五行大布、永通万国及齐常平,所在勿用。以其贸易不止,四年,诏仍旧不禁者,县令夺半年禄。然百姓习用既久,犹不能绝。五年,诏又严其制。自是钱货始一,所在流布,百姓便之。是时见用之钱,皆须和以锡鑞,锡鑞既贱,求利者多,私铸之钱,不可禁约。其年,诏乃禁出锡鑞之处,并不得私有采取。十年,诏晋王广听於扬州立五鑪铸钱。其後奸猾稍多,渐磨鑢钱郭,取铜私铸,又杂以铅锡,递相仿傚,钱遂轻薄,乃下恶钱之禁。京师及诸州邸肆之上,皆令立榜,置样为准,不中样者不入於市。十八年,诏汉王谅听於并州立五鑪铸钱。又江南人闲钱少,晋王广又请於鄂州白紵山有铜矿处铸钱,於是诏听置十鑪铸钱。又诏蜀王秀於益州立五鑪铸钱。是时钱益滥恶,乃令有司检天下邸肆见钱,非官铸者皆毁之,其铜入官。而京师以恶钱贸易,为吏所执,有死者。数年之闲,私铸颇息。
大业以後,王纲弛紊,巨奸大猾,遂多私铸,钱转薄恶,初每千犹重二斤,後渐轻至一斤。或翦铁鐷、裁皮、糊纸以为钱,相杂用之。货贱物贵,以至於亡。
大唐武德四年,废五铢钱,铸「开通元宝」钱。每十钱重一两,计一千重六斤四两,欧阳询为文书,含八分及隶体。每两二十四铢,则一钱重二铢半以下,古秤比今秤三之一也,则今钱为古秤之七铢以上,古五铢则加重二铢以上。轻重大小,最为折衷,远近便之。後盗铸渐起。
显庆五年,以天下恶钱转多,所在官为市取,五文恶钱,酬一好钱。其年,又改以好钱一文,易恶钱二文。
乾封元年,造「乾封泉宝」钱,直开元钱十。周年以後,旧钱并废。二年诏,开元钱依旧施行,乾封钱贮。
仪凤四年四月,令东都出远年糙米及粟,就市粜,斗别纳恶钱百文。其恶钱令少府、司农相知,即令铸破。其厚重合斤两者,任将行用。时米粟渐贵,议为铸钱渐多,所以钱贱而物贵,於是权停少府监铸钱,寻而复旧。
永淳元年五月敕:「私铸钱造意人及句合头首者,并处绞,仍先决杖一百。从及居停主人加役流,各决杖六十。若家人共犯,坐其家长;老疾不坐者,则罪归其以次家长。其铸钱处,邻保配徒一年;里正、坊正、村正各决六十。若有纠告者,即以所铸钱毁破并铜物等赏纠人。同犯自首免罪,依例酬赏。」
武太后长安中,又令悬样於市,令百姓依样用钱。俄又简择艰难,交易留滞,又降敕,非铁锡铜荡穿穴者,并许行用。其熟铜、排斗、沙涩厚大者,皆不许简。自是盗铸蜂起,滥恶益众。江淮之南,盗铸尤甚,或就陂湖巨海深山之中鼓铸。
神龙、先天之际,两京用钱尤甚滥恶。其郴、衡私铸小钱,才有轮郭,及铁锡之属,亦堪行用。乃有买锡,以钱模之,斯须盈千,便齎用之。
开元五年,宋璟知政事,奏请一切禁断恶钱。六年正月诏,又切禁断天下恶钱,不堪行用者,并销破覆铸。由是四民扰骇,谷帛踊贵。二月又敕:「古者聚万方之货,设九府之法,以通天下,以便生人。若轻重得中,则利可和义;若真伪相杂,则官失其守。顷者用钱,不论此道,深恐贫窭日困,奸豪岁滋,所以申明旧章,悬设诸样,欲其人安俗阜,禁止令行。」
十七年制曰:「古者作钱,以通有无之乡,以平小大之价,以全服用之物,以济单贫之资。钱之所利,人之所急,然丝布财谷,四民为本,若本贱末贵,则人弃贱而务贵。故有盗铸者,冒严刑而不悔,藏镪者非倍息而不出。今天下泉货益少,币帛颇轻,欲使天下流通,焉可得也。且铜者馁不可食,寒不可衣,既不堪於器用,又不同於宝物,唯以铸钱,使其流布。宜令所在加铸,委按察使申明格文,禁断私卖铜锡。仍禁造铜器,所有采铜锡铅,官为市取,勿抑其价,务利於人。」
二十年九月,制曰:「绫罗绢布杂货等,交易皆合通用。如关市肆,必须见钱,深非道理。自今以後,与钱货兼用,违者准法罪之。」
二十二年三月敕:「布帛不可以尺寸为交易,菽粟不可以抄勺贸有无。古之为钱,以通货币。顷虽官铸,所入无几,约工计本,劳费又多,公私之闲,给用不赡,永言其弊,岂无变通。往者汉文之时,已有放铸之令,虽见非於贾谊,亦无废於贤君。古往今来,代革时异。亦欲不禁私铸,其理如何?」
中书侍郎张九龄奏请不断铸钱。上令百官详议。黄门侍郎、平章事裴耀卿、黄门侍郎李林甫、河南少尹萧炅等皆曰:「钱者通货,有国之权,是以历代禁之,以绝奸滥。今若一启此门,但恐小人弃农逐利,而滥恶更甚,於事不便。」
左监门卫录事参军刘秩上议曰:「古者以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今之钱,即古之下币也。今若舍之,任人自铸,则上无以御下,下无以事上,其不可一也。夫物贱则伤农,钱轻则伤贾。故善为国者,观物之贵贱,钱之轻重,夫物重则钱轻,钱轻由乎物多,多则作法收之使少;少则重,重则作法布之使轻。轻重之本,必由乎是,奈何而假於人?其不可二也。夫铸钱不杂以铅铁则无利,杂以铅铁则恶,如不重禁,不足以惩息。且方今塞其私铸之路,人犹冒死以犯之,况启其源而欲人之从令乎!是设陷阱而诱之入,其不可三也。夫许人铸钱,无利则人不铸,有利则人去南亩者众,去南亩者众则草不垦,草不垦又邻於寒馁,其不可四也。夫人富溢则不可以赏劝,贫馁则不可以威禁。故法令不行,人之不理,皆由贫富之不齐也。若许其铸钱,则贫者必不能为,臣恐贫者弥贫,而服役於富室,富室乘之而益恣。昔汉文之时,吴濞,诸侯也,富埒天子;邓通,大夫也,财侔王者:此皆铸钱之所致。必欲许其私铸,是与人利权,其不可五也。今必以钱重而伤本,工费而利寡,则臣愿言其失,以效愚计。夫钱重者,由人铸日滋於前,而炉不加於旧。又公钱重,与铜之价颇等,故盗铸者破重钱以为轻钱,禁宽则行,禁严则止,止则弃矣。此钱之所以少也。夫铸钱用不赡者,由乎铜贵,铜贵之由,在於采用者众。夫铜之为兵则不如铁,以为器则不如漆,禁之无害,陛下何不禁於人?禁於人则铜无所用,铜无所用则益贱,贱则钱之用给矣。夫铜不布下,则盗铸者无因而铸,无因而铸则公钱不破,人不犯死刑,钱又日增,不复利矣。是一举而四美兼也。」时公卿群官皆建议以为不便,事既不行,但敕郡县严断恶钱而已。
至天宝之初,两京用钱稍好,米粟丰贱。数载之後,渐又滥恶。府县不许好钱加价回博,令好恶通用。富商奸人,渐收好钱,潜将往江淮南,每一钱货得私铸恶钱五文,假托公钱,将入京私用。京城钱日加碎恶,鹅眼、铁锡、古文、綖环之类,每贯重不过三四斤。
十一载二月敕:「泉货之用,所以通有无;轻重之权,所以禁踰越。故周立九府之法,汉备三官之制。永言适便,必在从宜。如闻京城行用之钱,颇多滥恶,所资惩革,绝其讹谬。然安人在於存养,化俗期於变通,法若从宽,事堪持久。宜令所司即出钱三数十万贯,分於两市,百姓闲应交易所用不堪久行用者,官为换取,仍限一月日内使尽。庶单贫无患,商旅必通。其过限辄敢违犯者,一事以上,并作条件处分。」是时京城百姓,久用恶钱,制下之後,颇相惊扰。时又令於龙兴观南街开场,出左藏库内排斗钱,许市人博换,贫弱者又争次不得。俄又宣敕,除铁锡、铜沙、穿穴、古文,余并依旧行用,久之乃定。
乾元元年,有司以甲兵未息,给用犹费,奏铸「乾元重宝」钱。每贯十斤,一文当开元通宝钱一十文。又铸重棱钱,每贯重二十斤,一文当开通五十文。皆铸钱使第五琦所奏也。奸猾之人,多破用旧钱,私铸新钱,虽获深利,随遭重刑,公私不便,寻总停废,还用开元通宝钱。人闲无复有乾元、重棱二钱者,盖并铸为器物矣。按天宝中,诸州凡置九十九鑪铸钱。绦州三十鑪,扬、润、宣、鄂、蔚各十鑪,益、邓、郴各五鑪,洋州三鑪,定州一鑪。约每鑪役丁匠三十人。每年除六月七月停作,余十月作十番。每铸约用铜二万一千二百一十斤,白鑞三千七百九斤,黑锡五百四十斤。约每贯钱用铜鑞锡价约七百五十文,丁匠在外。每鑪计铸钱三千三百贯,约一岁计铸钱三十二万七千余贯文。
通典卷第十食货十
管子曰:「粟行三百里,则国无一年之积;粟行四百里,则国无二年之积;粟行五百里,则众有饥色。」孙武曰:「千里馈粮,士有饥色。食敌一锺,当吾二十锺。」是言粟不可推移,则籴之者无利,粜之处受害。按:禹贡:「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銍,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纳粟,五百里米。」则物重而麤者为近赋,物轻而精者为远赋。若数千百里漕运,其费百倍。
秦欲攻匈奴,运粮,使天下飞刍挽粟,运载刍?,令疾至,故曰飞刍也。挽粟,谓引车船也。音晚。起於黄、腄、直瑞反,又音谁。琅琊负海之郡,转输北河,黄、腄二县,并在东莱。言自东莱及琅琊缘海诸郡,皆令转输至北河也。黄即今黄县,腄即今文登县,并今东牟郡县。琅琊,今高密琅琊郡地。北河今朔方之北河也。率三十锺而致一石。六斛四斗为锺。计其道路所费,凡用百九十二斛乃得一石。
汉兴,高皇帝时,漕转山东之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谓京师之官府。
孝文时,贾谊上疏曰:「天子都长安,而以淮南东道为奉地,镪道数千,不轻致输,郡或乃越诸侯而远调均发徵,至无状也。古者天子之地方千里,中之而为都,输将繇使,其远者不在五百里而至。公侯地百里,中之而为都,输将繇使,远者不在五十里而至。输者不苦其繇,繇者不伤其费,故远方人安。及秦,不能分人寸地,欲自有之,输将起海上而来,一钱之赋,数十钱之费,不轻而致也。上之所得甚少,而人之苦甚多也。」帝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