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名》刘叙
属性:云间期叔李先生,无所不通,医特其绪余也。医中之着述甚富,《汇辨》特其一斑也。忆数年
前《汇辨》将脱稿,先子节欲付梓,先生曰,请姑俟之。以后先生客湘江、客天中客济上,如冥
鸿绝影,慕者无从。凡习岐黄家言者。以仆父子与先生交契,索《汇辨》者踵相接,不得而去,
则误以为有所秘惜。至庚戌春,先生始南还。仆闻之大喜,迎至敝庐,邀诸骚人酒徒酣饮彻
昼夜。见先生之貌益腴,气益敛,退然如不能出言词。仆外父仲谋彭先生语人曰∶“吾见期
叔者数矣,每一引满,慷慨而谈,信心冲口,一归于行谊之正。虽老生宿儒,无不敛手而听。他
若十洲洞冥、杜阳诺皋之书,又于见闻之表,自辟天地,乃今何以遂悬绝也,是盖必有所进
矣。”暇日先生偶出其诗文若干卷,外父字字称赏,既为序而藏之。最后得其《汇辨》稿十
卷,而愈见仁人用心之勤也,盖自高阳之伪诀兴,中材之士,不知有叔和,更何知有灵素,而
脉始不可问矣。先生乃为诠次古今辨驳之语,类成是编,折衷一理,弥沦万言,读之不啻千
门万户,五花八阵,初见者不无心怵目眩,至徐察焉次第秩然,剪除谬种,俾天下后世复见
先圣之旨,其功讵不大哉。嗟乎!输般之巧,孙吴之奇,实非径庭,要在习与不习耳。先生家有
赐书,手不释卷,兼之姿悟非常,其游屐几遍海内,需以岁月之久,得成专书,然后问世,其耽
玩道真,承接圣绪,诚非浅人所能喻者;宁惟收撮漂零,随世裒掇而已哉。是书也先子每赞
成之,至光夏遂睹厥成。敢不怂恿流布,公诸同好。行见子云藻翰,独留千金。聊复识数言于简端,一以慰向者索书诸君子之诚,亦以成先子未竟之志云耳。
康熙丙午竹醉日,武原刘光夏顿首拜题于岩绿居

《篇名》自叙
属性:余浪游者三十年,托刀圭以糊口,而无以辞负笈者,顾其中胡能不自愧也。所慨俗医称津
筏者,则先《难经》、《脉诀》。《难经》出自秦越人,其纯驳固未易论。尤怪脉者所以定吉凶,决
死生,至渊微也。苟阡陌之不存,又何有于源季。宋之高阳生,一妄庸人,假晋太医令王叔和
之名,着成《脉诀》。其鄙俚纰缪,取资捧腹,而阴操入室之戈。于是先圣之旨,一旦晦蚀。世之
裒然传业,承讹袭舛,不复有所取裁。譬渴者饮于浊泾之流。呶呶而号于众曰,天下之水味
在是,岂其然乎!余不敏,思有以拯之。乃汇古今之论脉者若干人,参以家学,片言只字,有当
先圣,而结妄庸之舌,则拈之纸。星霜十易,积成径寸。门人辈请厘剔成编,乃区为十卷,名曰
《脉诀汇辨》,命收之敝簏。客曰∶“固矣哉子也。凡书之有作,不藏诸名山,必传之通邑大都,
将以救斯世,诏来者。君之所结集,何难羽翼经传而驰海内,仅仅衣钵于及门,似乎靳于问世者,何居?”余起而谢曰∶“足下之沾沾于吾者,不虞人之
耶!余尝皈依古先生,窃闻其教矣,错下一转语。堕野狐身五百世。使余所缀集果醍醐也,往乞一玄晏而悬之国门,谁曰
不宜?或犹未也,淹博者笑其摭拾,通达者笑其割裂,抱匮守残之徒,更笑其迂而无当。将见
习高阳生之言者,不必树旗鼓而实逼处此,即以一丸泥自封,余复奈之何哉!虽然,谨闻
命矣,姑付之剞劂氏,以就正长者,徐俟大国之赋,左提右挈,廓清邪说,愿以是编为前驱之。”

《篇名》凡例
属性:一、兹编第欲剪除伪诀,故援引群书,专主辨驳,以洞筋擢髓之谈,为考同伐异之事。一出一入,良具苦心。不敢杜撰一字,获罪古今也。
一、李濒湖先生脉法,辨晰最精,家先生取而推展之,所着《正眼》一书自当并垂不朽。惜其原刻未及校
订,不惟鲁鱼亥豕已也。今刻中二十八脉,一遵《正眼》而沐浴所闻,细加简阅。并附先生晚年未尽之秘,故卷帙倍之。
一、家先生高材硕德,为海内贤士大夫迫而成医,虽生徒满宇内,誓不传之子弟,虑为赵括之续也。余客
海虞尽得缪慕台先生遗稿,并周梅屋先生之独得编,朝夕研穷,乃于脉理颇窥涯略。更参以会稽张
景岳先生之《类经》,遂洞若观火。西江喻嘉言,武林张卿子、卢子繇皆称莫逆,教益弘多。潘邓林之《医灯续焰》良备采掇所谓聚腋成裘,博雅者自知之也。
一、叔和《脉经》,间有奥句,初学苦其难入。乃仿宋崔紫虚真人《四言脉诀》,以便记诵,不过藉此以为纲领而已。后之引释,条分缕晰,或有少裨焉。
一、脉中所列主病,寒热虚实,止能标其大纲,余者要须意及之,当为通敏者所谅也。
一、所引证悉本《灵、素》,未免有以经释传之嫌。然此欲为初学津梁,务从明白,知我罪我,其在斯乎。
一、余在癸巳岁,始留意诊法。槎溪里中,晤诸同门。程子公来、顾子则思、戴子交庶,一见投契。余有不逮,尽
力指示,皆谓余必能超乘而上。三十年来,家先生之着述,屡经兵燹,散佚者过半。至有邑中同姓铲去
姓氏,冒以己名行世者。余虽不肖,今得渐与补订,皆已辑成全书,次第剞劂。则余之能传其家学人,三子相成之功居多不敢忘也。
一、引用诸书,皆标出所,自便于稽考。至近代群贤,笔之所至,未遑一一注明,淹博者自知之,余非敢掠美也。甲辰秋日,期叔氏识于湘江之旅泊庵。

《篇名》多读书论
属性:史称扁鹊饮上池水,故能洞见脏腑,其所治病无不立起,毋待切脉而后知者也。然扁鹊常
有,而上池水不常有,则凡号为医者,脉之名义,可不讲之有素乎!夫经络府俞,阴阳会通,玄
冥幽微,变化极难。上古神农、黄帝、岐伯、鬼臾区等,神明天纵,何可几及。降至叔世,即有人焉
才高识妙,可以仰窥圣域,亦须精求典籍,上发金匮玉函之藏,下集专家授受之旨;学以博
而渐通,心以疑而启悟。如此则借证有资,力省功倍。所谓将登泰岱,舍径奚从;欲诣扶桑,非
舟莫适。今者各承家伎,不事读书;附会臆见;展转相迷。初学则但知《难经》、《脉诀》,泛滥则
空谈刘、李、张、朱。不知《难经》时与《灵素》相左,《脉诀》明系入室操戈。仲景专法《内经》,余
者不无出入。知而不能读,读而不能解,解而不能通,其中肯綮,固非浅识所能窥测。乃如王
叔和。晋之名医也。所撰《脉经》,欲以发灵兰之秘,建后学之准,斯亦勤矣。而移易穴道,误决
死期,开妄人之簧鼓,遭后来之指摘,况其下焉者乎!近者高阳生之伪诀盛行,比于鸩毒,而
家弦户诵,略不可解。幸蔡西山、戴同父辈,大声疾呼,明正其罪。乃世犹充耳,奉若典谟。盖以
师承既谬,先入为主;封己自限,忠告难施。将使五脏六腑之盈虚,血脉营卫之通塞。触涂成
滞,胥天下而趋邪说者,岂非寡学之故,不自登于大道乎?嗟乎!使学人而志虑渊微,机颖明
发,溯流穷源,旁收曲采,善读古今之书,扶绝学于将坠,虽为执鞭。亦所欣慕。曾何待上池之水,侈为异闻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