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之雷警官在辞别了王西雨大夫之后,再一次驱车来到了兴凌江边,那个他们经过勘验,已经确认无疑了的季鲁建被杀一案的第一犯罪现场。
金之雷知道,寻找凶器,是侦破此案和鉴证此案的,一项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根据共和国新《刑法》的规定,你不能在没有找到杀人凶器的前提下,便在法庭上指控一个人,犯有故意杀人罪!就算是人家凶手,自己跑来自首,你一个当刑事警察的,也得先找到凶器的下落,然后再讨论人家到底是有罪没罪的问题。
金之雷一个人,站在兴凌江那滚滚奔涌的江涛边,迎着带有一丝水气的江风,用手掌捂着打火机,先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后,他望看烈马一般一泻万丈的江水,凝神思索着。在此行之前,这个金之雷,已经反反复复地验看过了,季鲁建那一大堆儿,被高度肢解了的尸块。他认为,能够将一个人的尸体,分解成如此支离破碎的程度,凶手至少需要两种工具,其中的一种,应该是一把刃口很锋利的木工斧,或者砍柴刀之类的沉重刃器;另外一种,则应该是锯子。
关于这一点,在他所领导的刑事警察大队的法医们,对季鲁建的尸块,所进行了严格认真的法医检验之后,依照检验的结果,所做的《刑事被害人尸体检验报告书》中,也已经从技术的角度,得到了证实。
那么,凶手在实施完成了作案之后,又会怎样处理这两件凶器呢?根据金之雷在长期以来的,对刑事犯罪案件的侦察过程中,所逐渐积累起来的实践经验来看,除了那却极少数重复作案率极高的职业杀手,或者,是一个绝对没有一粒脑细胞的白痴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案成之后,继续保留作案凶器。
而仅仅从对作案现场处理的如此粗枝大叶,以至于连作案的第一凶器——自行车手刹线,以及使用这个第一凶器,所强行勒断剥离了的被害人季鲁建的性器官,这样如此重大明显的犯罪痕迹,都稀里糊涂地,遗留在了自己的犯罪现场,而没有去认真地处理掉的,这一迹象上面判断,便足以能够证明,作下此项凶残大案的人物,并不十分具有刑事犯罪的经验,而只不过是一个偶行杀人的初犯而已。而反过来观察,从这个又十分草率地,清理了一下子的杀人现场的情况分析,这个杀人犯,好像是又多多少少地,懂得一点点,自己干完了坏事儿,总是得要收拾、收拾东西,别把什么玩意儿,都大大方方地留下来给警察去看,好帮着人家刑事侦察员,来逮自己玩得,那么样儿的一点脑子都没有!从而,说明这一名杀了季鲁建的人,也并非是一个太彻底的白痴。
那么,此人便一定不会,把自己用完了之后的那些个杀人凶器,再携带回去。而十有八有,是在江水边和江水中,剁完了这个季鲁建之后,便一顺手把凶器扔进大江中。金之雷觉得,凶器在离杀人犯罪的第一现场,并不太远的兴凌江的江水底下,是最符合逻辑的一个判断。于是,金之雷在又抽完了一支香烟,养足了精神之后,便蹲在了江岩上,挽起警服的袖子,把半条粗壮的胳膊伸进高速流淌的江水之中,让自己的手掌去与江流垂直,去感觉了一下江水的压力与流速,他判断分解季鲁建的砍柴刀或者木工斧,由于体量小、比重大,不应该被江水冲出太远,开那把锯子,要想寻找到,恐怕是真得有一点“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精神了!
金之雷警官的优秀之处,就在于不仅善于思考,更在于思考清楚了之后,便立即就身体力行地去努力来做。他三下五除二地,扒去了身上的警服,慢慢儿地摸索着,走到了湍急的江水之中。金之雷的潜泳技术很好,他顺着江流,从上次与郁兰方局长一起勘察时,已经确定为分解季鲁建尸体作案现场之一的,那一块伫立于大江之中,只露出了半截脑袋儿来的灰色江岩开始,往下游又走了两三米,便来了一个曲身下蹲,先一闭气,再一低头,以鸭子捉鱼之势,潜入了兴凌江水底。在湍急的大江之下,金之雷一边努力地在水下睁开眼睛去搜寻,一边用手伸到岩石缝儿里去摸索。如同金之雷的判断,只扎了五个猛子,一把被一条花毛巾包着崭新砍柴刀,便被金之雷从江水之间打捞出来了!
第一件凶器上岸之后,金之雷兴奋地又点起了一支香烟,他一边很是过瘾地抽着,一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把应该就是剁碎了季鲁建的砍柴刀。金之雷作为一名职业精神非常到位的刑事警察,为了提前掌握自己工作地域里面的一般概况,一向都非常注意,来花上一点心思,调查一下,每城每地的市面上,那些各式各样,依法可以销售的,但是,同时又有可能被犯罪分子们,去当成凶器来使用的,一切非管制性刀具的细节特点,以便做到心中有数。被他刚刚从江岩缝缝儿里,摸出来的这把砍柴刀,连同用硬杂木钉上去的刀柄一起计算,总长度为一尺八寸,刀体宽度前端为四寸、柄端为一寸,刀背厚度约及三分半,是一把用起来很跟手的好刀,在刀背与刀柄之间的部位,还用钢錾打出了兴文县著名刀具厂“风记”的商标。这把砍柴刀上的刃口,已经有多处锛口,想来,是本案凶手,在把季鲁建台尸体,垫在岩石上面去砸砍的时候,让刀子碰了岩石,而磕碰出来的结果。
金之雷做事,喜欢一做到底。于是,他马上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刑警大队,叫自己的助手高天虹,带上技术员、勘察工具,和一把金之雷在自己的心里估摸儿着,一般的犯罪分子,大多数都会去选择的用途广泛,而又极易获得的钢片木柄手锯,尽快赶到兴凌江边来。他还特别交待,让高天虹带上两块儿,高天虹倒是听明白了是什么东西,可就是想不出来金大队长干什么用的,两大块具有很强磁力的马蹄铁。金之雷还在手机里面叮嘱,让他们来的时候,动静尽可能地小一点,别弄得满城风雨地,再不小心惊飞了他们想捉住的那一只“鸟”!
一个钟头以后,金之雷的两名队友,带着他在电话里面,点了名让人家带来的那几样东西,来到了兴凌江边。金之雷先将他刚才从江底摸上来的,那把被自己怀疑是犯罪凶器的砍柴刀,交给了刑事警察大队的技术员,二级警司易公志,让他把那把砍柴刀,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拿着,一条细缝儿、一条细缝儿地,去与江岩上面的砍痕,对着缝儿来细细地,提取犯罪嫌疑人在作案现场所遗留下来的犯罪行为痕迹证据。
然后,这个自打下水摸出了这把砍柴刀之后,一直就光着膀子,在江水边上打着“擒敌拳”,用以热身并顺便来锻炼身体的“醉雷子”,硬是拦住了两位队友,同自己所进行的争抢,自己挺身而出,又一次扑通一下,跳进了兴凌江里。他站在江水中的那块曾经被本案凶手,当作砧板,来肢解季鲁建的江岩旁边,将他让队友们带来当参照物的那把木柄锯,一甩手,丢在江水之中,亲眼盯着看到那把锯,在被急速流淌的江水,一下子哗哗儿地冲走了二十多米,也因为它有木柄为浮物,而不肯轻易地下沉,便赶快一手握住一块重量很大的马蹄铁,冲入江水,追踪而去了!
江水打着漩涡,夹带着那把手锯,向下游漂去。金之雷不敢怠慢,拿出了自己连获五届警官“铁人三项全能”比赛时候的真功夫,以熟练的蛙泳,如同一条大鱼似得,据其踪而追去,把岸上同伴儿们,高声呼喊的“小心”二字,远远地甩在了自己的身后。江水顺着岩峡,奔流到了三百多米之外的一个开阔之处,那带着木柄的手锯,才因水流冲击力的减少,而很不甘心地缓缓坠入了江底。金之雷一想,觉得如果凶手也真得是有一把锯,并且,按照他那思维很是严密的推理,真得是也像扔掉那把砍柴刀似得,把这把用过了之后的锯子,也扔到了兴凌江里,那么,做为了凶器之一的那一把锯子,应该也是漂到了这一带水域。于是,他便吸气、闭气,将手中的两块马蹄铁当作了探雷器,一个猛子,接连一个猛子地,钻儿入江底,仔仔细细地在大江底下认真地搜索了起来。勇猛如虎的金之雷,没有顾得上去数,自己钻儿入江底的次数到底有多少了,而只管一个劲儿地,一平方米水域、一平方米水域地去探查,终于,手中的马蹄铁,啪嗒儿一响,一把与队友高天虹,按照他的吩咐,刚刚才从一家五金店里,新买来的那把手锯,样子基本上相同的锯子,被金之雷警督一直在自己的手中紧紧握着的那磁性强大的马蹄铁,一下子便吸了上来!
涉及了这一件凶杀案子的两件凶器,全部成功地被打捞了出来,刑警大队大队长金之雷,相当愉快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