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宣谕曰:“朕尹京日,卿弟旭宰属邑,有廉干之称,可委以繁使。”公对:“臣待罪宰府,恐公议非便。”上曰:“前代父子兄弟并处贵位者多,不可以卿故滞其才。”公曰:“今省府乃士人要职,若于平进迁擢,又得孤寒者一人,臣弟陛下知名,望他日出于宸衷,且乞一闲局。”遂判吏部南曹。公归,喜与弟语曰:“上知尔之才,必有任使。”而终不言所得之旨。翌日被命,乃知。后铨管引人,上见公弟,赐以绯鱼,公因对叙感,上曰:“不知尚著绿,朕失照管。”
王沂公曾、李观察维、薛尚书映一日谒公,公托病。薛有不平之色,公婿韩亿时在门下,见之,以此启白,公曰:“韩郎未之思尔,王薛皆李之婿,相率而来,恐有所干于朝廷,事果不可,沮之无害;若可行,答以何辞?执政之大忌。”韩乃谢曰:“非亿所知。”后果李文靖妻有所请。
北虏入寇,上幸澶渊亲讨,公参大政。上还京曲赦,其赦略曰:“非朕躬擐甲胄,蒙犯雪霜,则魏赵之间,烟尘未息。”闻者叹曰:“此文典重,真王言也。”
上宣谕曰:“闻赵安仁在中书,绝不亲事,每奏对,亦未尝有一言,可罢之。”公对曰:“赵安仁居常有体,凡有进拟,皆同列议定方敢取旨,臣每见临时变易于上前者,皆迎合陛下之意,安仁无异议,是有执政守。”上曰:“此朕不知也,卿可谕以委任之意,更令宣力。”公乃语赵,曰:“上误有拔擢,以不才罢去,宜矣。使与众人骋办,以合上意,安仁不敢为也。”公喜曰:“吾适保安仁于上前,不误知人矣。”
公病,谒告不入,政府议知制诰盛度改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上曰:“更问王某,如允,当入文书来。”中书坐圣语问公,公曰:“度必乐此任?”政府召问之,度曰:“幸以文进,不愿亲吏事。”中书以度意闻上,上曰:“某铨量才品,直是精当,必使人各得其所,向道须问过王某。”度以此命遂罢。
枢密马公知节与同列奏对,忽厉声曰:“王钦若读尽札子,莫谩官家。”马公退,见公,辞色尚怒,因语公曰:“主上仁明有德望,愿诸子上前议论,知节几欲以笏击之,但恐惊动君相。”公叹抚久之。马公直方。惟公力保庇于上前。
上欲命王冀公作相,公曰:“钦若遭逢陛下,恩礼已隆,乞且在枢密两府任用亦均,臣见祖宗未尝使南方人当国,虽古称立贤无方,然须贤士乃可。臣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示公议也”上遂止。后公罢,冀公作相,出语人曰:“为王公,迟我十年相。”
谏议大夫张师德谒向文简敏中,曰:“师德两诣王相公门,皆不得见,恐为人轻毁,望公从容明之。”一日,方议知制诰,公曰:“可惜张师德。”向公曰:“何谓?”公曰:“累于上前说张师德名家子,有士行,不意两及吾门。状元及第,荣进素定,但当静以待之尔。若奔竞而得,使无阶而进者当如何也?”向公方以师德之意启之,公曰:“某处安得有人敢轻毁人?但师德后进,待我浅也。”向公自称师德适有阙,望公弗遗。公曰:“第缓之,使师德知,聊以戒贪进,激薄俗也。”
陈彭年任翰林学士,日同求对,归诣政府,纳所言事,公方议事,乃延见之,顾陈曰:“何所启?”陈起,次以其状呈之,曰:“条贯科场。”公投之于地曰:“内翰做官几日,待隔截天下寒士。”陈惶惧而退。时向文简同在中书,归令堂吏取之。一日,陈再来,公不见,堂吏言陈以有事启白,公曰:“令到集贤厅。”晚见向公,曰:“陈内翰所留文字。”公瞑目取纸封之。向曰:“何不一览?”公曰:“不过兴建符瑞,图进取耳!”
公为兖州景陵宫朝修使,特颁手诏,采察河北、京东两路。公归,言当官有才者十余人,皆降诏奖谕。有以闻公曰:“为元宰将命出使,而所举不被一恩,止得诏奖,无乃轻耶?”公曰:“既称荐之,又力行之,是上恩皆出于己矣,为人臣之大嫌也。”
公为兖州景陵宫朝修使,道由澶渊,召河北转运使相见,时观察李公士衡、张文懿公士逊作漕,乃议偕往请见,曰:“恐河北有事,奏朝廷未得报者,或有司不能行者示来。”二公归,得数事,候公自兖还呈之,公持以归,不数日皆可报。其间为东封粮草,见磨勘诸郡縻系者百人,皆放去,诸吏捧香迎敕,欢呼而散。
公为兖州景陵宫朝修使,内臣周慎政同行,或乘间请见,公必候从者尽至,冠带以出,见于堂皇,周乃白事而退,后周以事败,议者方谓公远虑,不涉嫌忌之间。
上于后苑曲燕,步于槛中,自剪牡丹两朵,召公亲戴,有中贵人白公,言此花昨日上选赐相公,已于别业择下花,请相公躬进。公乃取花,因酌一卮同献,上大喜,引满,以杯示公,从臣皆荣公。
公生日,上令诸司供帐,设于私第宴亲友,公乃会近列,时吕修史官预之。故事:宰臣生日赐酒饩中书,会辅臣,上特优宠,自是为例,后因对奏曰:“每遇生日,曲蒙恩赐,又烦宴设,废务一日,以私妨公,望特寝罢。”上可之,公体羸多病,上自选方并药以赐,其缄封皆上之亲题。
公弟旭判国子监,翰林冯公元为大理评事直讲,弟白公:“元苦学有清节。”公乃召见至私第,公每还朝,与弟同坐,命讲《论语》,诸子侍立于席,逾年而毕。公因荐于上:“元有学行。”翌日上召对,令说书,除太子中允,直龙图阁赐紫,诏班于本官之首,仍与内殿起居,自元始也。
公因封食邑,乃致简于李文靖公云:“蒙疏封爵,重叠父名,冒荣不尽,有累名教,莫须辞让,实负忧疑,可否之间,更烦裁处。”文靖答以近日官称有犯亦不避,况是嫌名?文字有异,不须辞让,更在详酌,公上章引避,朝旨不从而止。
处士魏野,陕州人。居于东郊,构草堂,有水竹之胜,好弹琴,作诗清苦,名闻于时,前后郡守皆所礼遇。上祀汾阴,召之,辞疾不至,以诗贽公曰:“从来辅相皆频出,君在中书十五秋。西祀东封今已毕,此回好伴赤松游。”公览之,喜见于色,以酒茗药物为答。素编先公遗札,有公自写此诗,数本皆存。
东封车驾在道,夜有堂吏被酒忿争,皆仓皇入白,公卧不答。既入对,上出臣僚奏状,千乘万骑在外,可斩首以令众。公曰:“此止小人一时醉殴,若斩之,是禁人饮酒者,皆惧,车驾在外,人情焉得安?”已捕归京府系治,后府申覆,公曰:“初若轻断,亦恐纵人,今霈大赦,可原之矣,第减一等。”
公为朝修使,自禁中乘车辂出都门,百官饯于道,乃憩于传舍。两禁请见叩头,称赞公荣遇之盛,公曰:“但觉愧仄不自安矣。”
公动守典故,为仆射时,出为迎奉圣像大礼使,兖州朝修使,凡有御筵,皆令叙官。时知南京马元方任枢密直学士,为员外郎监商税,戚维为正官,在马元方上,京东转运使李湘为虞部员外郎,提点刑狱,滕陟为度支员外郎,今在李湘上。近尚书省两制不赴议事,有如此者引证之。公为兖州朝修使,上言:“宰臣出使,从职人多,乞百物并从官给,州县不得供送,如有,辄取索出纳之人,并从违制罪。”故所至肃然,略无搔扰。
臣僚上言:“诸司人吏,多公送名入仕。”上令遍访之,了无一人,其言者自有数辈,上以示公曰:“足明人谤卿也。”公曰:“臣为宰相,或令百司补署吏人,不可过也。臣亲旧亦多,恐假作臣名送去,亦不可知。”言者必妄,终不自辨。
中书有事关送密院,事碍诏格,寇莱公准在枢府,持以闻上曰:“中书行事如此,施之四方,得不非便。”公见之,拜于上前曰:“此实中书之失。”堂吏皆遭罚责,密吏皇恐,白寇公曰:“中书密院,日有相干,自来止送房改易,不期奏白,而使相谢罪。”不逾月,密院有事送中书,亦违旧诏,堂吏得之,欣然而呈公,公曰:“却送与密院。”密吏出白寇公,寇公大惭。翌日见公,曰:“王同年甚得许大度量。”公竟不答。
铨司申举乞罢选人过堂,公曰:“此唐朝典故,但宰相不举职,废为冗事,具当存之,仲尼所谓‘我爱其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