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变相贩运人口的活动造成很大危害。有些青年农民因为贪图出国谋生,交不出旅费,被迫出卖房地产,甚至把妻子”出租“;女的要接受黄色动作的训练,被迫兼卖中国古装春宫照片。再者,因上船后不买票,被迫藏于煤堆中。如遇法国海关人员搜查货船时间过长,常有窒息致死者,尸体即抛入海中。当时,日本新闻记者专摄中国小脚妇女跳舞照片,刊于日本报刊以污辱中国。那时史量才先生主办的《申报》曾对此事进行揭发,引起法国当局注意,上海法租界捕房政治部奉令彻查,在南市将陈鹤鸣逮捕,后判刑5年,上海整个有关组织也彻底破获。从1936年起,这种有辱国格之事才告终止。
帮会经营之不法事业,虽然名目繁多,大而分之,则不外乎两大类:流动派和固定派。走私贩运、兜跑底子、开放码头等,皆为流动派;占据码头、划地为霸等,是为固定派。
长江中下游各省,大至都市,小至乡镇,凡市面稍稍繁盛一点的,大多为帮会势力所及。他们分疆划界,各不相犯,每一码头必有一帮会头目为首。凡此势力区域内种种不法营业,莫不为他们所包揽,从而坐享厚利,此为”占码头“.这些占码头的帮会头目就成了各种流氓恶霸。例如,当时的上海就有这样一些”霸“:赌场霸。20年代中期,黄金荣、杜月笙等,勾结帝国主义分子在法租界公开设立一种”俱乐部“,实为变相赌场。那时最着名的俱乐部有福熙路180号、同半路181号等。都派有专人携带手枪担任保护。赌场内,中西赌具一应俱全,赌面相当大,一次输赢都是几百到上万元。赌场除了靠赢钱外,还用见十抽一的方法来抽头。杜月笙每月从一个赌场就可以拿到三四万元。码头霸。上海开辟租界后,沿黄浦江建立了许多外轮、沿海及内河轮船装卸货物的码头,码头上雇佣了许多”码头小工“搬运货物。这些码头多由外商经营,他们为了便于管理,指派一些人做包工头。包工头本身都是流氓,多以洪帮为主,他们即码头霸主。每件货物从船上搬至码头,或进仓库,轻者200斤,重则600斤,每件运费霸头抽取60%,而卖苦力的搬运工只得40%,实际上还要支付种种开销,逢年过节,或把头婚丧喜庆,都要工人分摊送礼。这些码头霸同属帮会,互通声气,某个码头工人只要一个码头霸主不用他,则其他码头也难进门。一个码头,忙时雇一两百人,把头的收入就相当可观。他们又雇用小工头,对工人严加监督,层层剥削。解放前,最大的码头霸主有:沈关生,杜月笙的同门兄弟,又身在洪帮;李茂龄,顾竹轩的徒弟;张春宝,苏州河内河码头霸主。他们都以码头恶霸起家,大发其财,在上海置有大批房地产。
粪霸。旧上海有卫生设备的房屋比较少,多数家庭均用马桶,不论雨雪阴晴,专门有人拉粪车到里弄挨户代倒马桶,每月收费两角。粪车装满后,拉到粪码头,把一车粪加水分成两车,出售给农民。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都有粪霸即包粪头,向租界当局承包,付规定的承包金。法租界历年的粪包头是黄金荣的姘妇叫阿贵姐,共有粪车400辆,付给粪车夫每人每月拉车费8元,另给法捕房与卫生处有关人员小费6000元外,每月可净赚1万到1.2万元左右。除了每晨派一人在码头登记出售给农民的粪车数外,不参加任何劳动,坐收其利。
扒窃霸。这是一种专事扒窃的秘密组织,有500多人,分细窃与粗窃两种。细窃是特等扒手,七岁起即开始训练,超级能手称”小山爷“.该组织内的纪律很严,加入后不能退出,违者即遭杀害。这个扒窃组织还与租界捕房相勾结。1934年春,公共租界捕房在一家居民中搜出一张名单,发现公共租界捕房有65人,法租界捕房有17人,都与扒窃犯有牵连,每人每月领取非法津贴,以上82人后全被开革。
此外,还有渔市霸、菜场霸、走私霸、黄包车霸等各种霸头。以上各霸都是以业为霸,一业一霸,姑名之曰”专业霸“.还有一种是以地为霸,一地一霸,姑名之曰”地方霸“.某地若被某帮中头目霸占之后,即独揽其中一切不正当营业之经济收入,一码头不得有二人同占,严然有”国无二主“之概。因此,与占码头相伴随的,是互相残杀的争码头的惨剧。
上海浦东地区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红帮头目丁某与孙某因占码头之事暗中争斗。两人表面互相谦让,不露痕迹,而内里各怀你死我活之决心。因此,双方平时出入都要带上五六个或10来个亲信随行保护,互相戒备。一日,丁某忽邀孙某至某处赴宴,孙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但又不肯示弱,遂带上吃斗兄弟20余人,各各暗藏武器,应邀赴会。丁某亲自出迎,请孙上坐。酒至半酣,忽有五六十人突然闯入,各举武器。孙某知道不妙,飞起一足踢翻桌椅,同来兄弟也各出武器准备迎敌。这时,丁某说道:”孙大哥今日屈驾光临,已为瓮中之鳖。但因我众你寡,杀掉你不为本事。我今要向大哥告借一物,如蒙允许,我当送大哥出险。“孙某道:”好,请说吧。“丁某道:”欲向老哥借用枣子一双(红帮称眼珠叫“枣子”),请老哥自己取下为妙,免得弟兄们动手。“孙某应道:”兄弟从命,但恳请丁大哥,能否给我暂留一只呢?“丁某也答应了。说罢,孙某立即举刀自取右眼一珠,掷于桌上,但已痛极而晕倒。他带来的弟兄在旁只好相顾无言。丁某道:”好,另一只眼暂借与你,去罢。“言毕,率领徒众一哄而散。孙某醒来后,同行弟兄同声问道:”老大何不让我们与他拚个你死我活?“孙某答道:”你们懂得什么!今天我牺牲的,只是一只眼珠罢了。如果与他们打起来,他人多,我人少,他为主,我为客,我们20余人,恐怕一个也不能活着出去。何不暂留一目,以待后用?“自此之后,丁某即于该码头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以为孙某从此再不能与他相争了。然而事有不测。起初,孙某果然退避三舍,而实际上却在暗中积蓄势力。半年之后的一天午夜,丁某突然与孙某的徒众遇于途中,而被活捉捆绑,带到船上,扬帆启航至一村庄。那少掉一只眼睛的孙某开言道:”大哥到这里来做什么哉?难道半年前一目之赠尚未使你满意,还要来第二次’借枣‘吗?“丁某道:”不要废话了,既已至此,一切唯命是从,即使要我再加一枣,还你双倍利息,也无不可。“孙某道:”好来!“两旁即有武装少年数人,拔刀而出,猛地向丁某肩膀两腿等处连戳数十下,一时尚不致死。丁某受此巨创,刀孔密若蜂窝,但咬牙忍受,不作半句求饶的话。但已血流满地,呼吸如丝,半晌方醒。孙某问道:”我今天放你回去,你还想报仇吗?“丁某道:”如得生还,誓必报仇,还请你杀我为是!“孙某张开他的一只眼微笑道:”誓必报仇,好呵!我今天本想杀了你,但因你尚要报仇,故不杀你,倒要看看你日后复仇的手段,你快去吧!“丁某回家后,请名医治疗,三月后痊愈。而独眼龙孙某虽当时自充好汉,放丁回家,实口硬心虚。后来听说丁果然未死,怕他来报复。便在风头最紧之时,每夜迁移住宿的地方。如此冤冤相报,闹得沸沸扬扬。后来此事为上海流氓头子范高头所知,便出面约定日期,为双方讲和,帮中人名曰”叫开“.叫开之后,双方订立攻守盟约,分领浦东一带各码头,互相策应。至此,孙、丁二人争码头一案才算了结。
浦东还发生过另外一件争码头案:该地有两个着名的洪帮恶棍,一个浑名”小铁墩“,一个绰号”小黄牛“,二人为争码头斗得不可开交。有一天,黄牛一人在茶馆吃茶,小铁墩突然纠集一帮人找来。黄牛明知狭路相逢,寡不敌众,然而躲避又以为不齿,便坦然而出与铁墩相见。铁墩一声令下,铁棍、铁尺如雨点般打将下来,数分钟便打得黄牛体无完肤。后经多人劝解,未伤性命。但已当街横卧,不能行动。稍息片刻,只得手脚并用,爬到茅厕坑,饱饮小便一顿,而后仰卧坑旁,等人来救。不多时,地保赶来问道:”不碍事吗?“黄牛答道:”不妨不妨,自家人互相耍耍儿戏罢了。“又问道:”打你的人你认识吗?要不要为你禀官查办?“黄牛忿然答道:”倚官仗势,假公报私,黄牛不做这样的事。“地保送他回家之后,事隔三月,黄牛又强壮如初。铁墩得知以后,害怕今后会冤冤相报,便邀请了几个着名的帮会头目来”叫开“.黄牛说道:”我们本是一家人,请诸位老哥不必干预此事。而且我与铁墩既属同门,又共过患难,以前他打我想必是受了坏人愚弄。所幸的是他尚未置我死地,足见我们是患难弟兄,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当时他若要取我性命,易如拾芥。我有今天,都是铁墩所惠赐,哪里还敢存报复之心呢?“讲话时显得很诚恳的样子。来人见黄牛并无报复之意,便据实告诉铁墩,铁墩就一笑置之,不以为意了。哪里知道黄牛存心刻毒呢。只不过因为势力不足,暂时不敢发作罢了。从此以后,黄牛带领亲信弟兄匿居他处,潜养势力。有一天,铁墩正到某码头收陋规,正巧黄牛住在那里,而铁墩却不知道。铁墩带领三五兄弟沿街勒索,被黄牛兄弟所见,急忙返回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