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有利的事,烟官们越要去钻。烟商们就利用这一点,用”包袱“、”熟性“(贿赂)将其击中。有个姓梁的人,于1937年任广东省琼山县查禁委员。他才到海口市,就有几批曾开办过烟馆的商人找到旅馆,向梁请求承办琼山全县的鸦片售吸所。并对梁暗示,只要梁点个头,他们会送”熟性“的。有些烟商每月愿出”熟性“800元。有些商人表示,仅承办海口市和府城两处售吸所,每月可给”熟性“600元,承办县内其他各市售吸所,”熟性“另给。还有的商人说,只要县查禁委员与他们合作(实即做他们的后台),由他们承办售吸所,赚得的利润,可与县查禁委员平分。姓梁的人经过考虑,决定交由土膏店的商人承办,并就”熟性“当面议定两点(给区查禁委员的”熟性“另有规定):1.每月头三日内,承办售吸所的商人必须送给查禁委员800元,不得借故拖延。这是定期”熟性“.2.土膏店每煎一次烟膏(每月至少要煎7次),必须送查禁委员”茶水费“50元,另送纯净烟膏(不掺烟料)一茶杯(约3两),供查禁委员”应酬宾客“之用。送过”茶水费“等,可免查禁委员到场监督、检验煎膏,土膏店掺假就方便了。当时琼山县查禁委员每月可捞到1000多元。而台山县查禁委员黄开成捞的就更多了。他串通烟商舞弊,包庇、纵容烟商出售红丸,每月可得3000多元钱。
有些大烟官不是几百元、几千元钱所能买通的,得下大本钱。而一旦买通,那作用非小小烟官可比。有一次,国民党中央禁烟总办黄天民到成都,四川的大烟商曾俊臣向他请求,四川的烟商受上海、湖北、广东、贵州烟帮的压制、排挤,请他给四川烟商以扶持,让他们在进出口税方面享受跟上海、湖北、贵州等地烟商同等的待遇。(四川烟土出川,每担纳出口税300元;进入湖北,又须交纳进口税1020元。而贵州烟土运出黔省,每担出口税仅100元;入湖北境,进口税实际只800元。因而成本比川土低得多。)因”手续“没有到堂,黄天民打官腔,不给四川烟商照顾。又有一次,黄天民在汉口故意刁难曾俊臣。曾俊臣在汉口积压鸦片两万多担,销路被汉口帮压住。他玩了一个手法,以每担1400元到1700元的价格,买进600担货,把行市造动起来。等烟价升到2000多元时,便以2300元一担的高价,把存货一齐抛出。而正当曾俊臣出手买货、行市上涨时,黄天民以中央禁烟总办名义通知各银行不要对曾俊臣做押款,在资金上卡曾俊臣脖子。曾俊臣跟黄天民打了两次交道,深感不打通他这一关,烟土生意是不会顺顺当当的。正好有一个机会,可以巴结黄天民。曾俊臣要从重庆调100万元到宜昌,向湖北税局交纳进口税。这笔款子如汇到宜昌,每千元要交40元汇水。湖北的税局收到这笔款子,通过农民银行平过调成都,上交国库,不用交贴水。曾俊臣发现在不同的地方交税款,大有文章可做。于是便去找黄天民,要求将交湖北的100万元税款,改在重庆交纳,汇水可以照付。黄天民叫曾俊臣写个报告。曾俊臣说:”公事上怎好说汇水的事呢?“暗示黄天民汇水是不打算交给税局的。黄天民一听就明白了曾的用意,同意曾俊臣不用写报告。曾俊臣开了一张两万元的支票给黄天民,也不向黄要收条。黄天民将支票装入荷包,连忙招呼下面给曾俊臣办好纳税手续。从此,黄天民对曾俊臣不但不打官腔,还很讲交情,处处给以关照。曾俊臣在这笔交易中实际还赚了两万元汇水,沾了大光。
私贩烟土一经被警察局、所查获,私贩者就要受到罚款、拘押、徒刑等轻重不等的处罚,所有烟土,都要没收,存入官库,定期销毁。警察局、所的帐簿上记得清清楚楚,几月几日到几月几日,缴获烟土几斤几两几钱几分,可谓锱铢不漏。警察局、所声言,烟土积到一定数量,就要择日当众销毁。销毁烟土的这一天,观者如堵。地方官绅亲临现场监督销烟。销烟地点都选在空旷之地。一箱箱、一包包烟土堆积得很高。一声令下,便有专人点起一把火,顿时烈焰熊熊。瘾民们见烟土堆积,起先为之垂涎尺许,继而见火光中烟土化成灰烬,又为之惋惜不已。
烧毕,人群散去后,复有一批瘾民聚拢来,在余烬中搜寻剔刮,想收集一点鸦片烟灰。抓起一把剩灰嗅一嗅,毫无烟土气息。
记者曾就此事向警察局的某科员打听,某科员起初不肯吐露实情。一再询问,他才笑着说:”被烧的哪里有什么真烟真土!大凡警察所、局员役,无不熟谙掉包之术。所有查获烟土,到了警察所、局,每经一道手,必定去掉真烟土若干。例如查获烟土10两,原经手之侦探警士,要拿去2/10,剩下的交给看门的长警。长警又拿去2/10,剩下的交给警佐。警佐又去掉2/10,将其余部分交警长。警长官高权重,独享4/10的烟土。10两烟土,分量一毫不差,但都成了赝品。“记者不解地问:”销烟之时,众目睽睽,难道不怕被人识破吗?“某科员说:”虽然是赝品,却能以假充真。看颜色,显然是烟土。称分量,明明是几斤几两几钱几分,跟帐簿所记数量相符。至于假烟土,大多是用益母膏冒充。药铺里卖的益母膏,粗粗看起来,跟烟土无异,但跟烟土价值相去甚远。所以,警察局、所销毁烟土,不过空有其名,销毁益母膏,才是事实。
凡有烟瘾者,一听说拘留所,无不毛骨惊然,畏为地狱。一般人认为拘留所管理严密,一经入内,不但不能吞云吐雾,而且即便戒烟药(内含有鸦片成份,多少可以过下瘾)亦无从得食。然而据知道内情者透露,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中国黑幕大观》一书载,某年春天,有一个烟瘾很深的人(烟鬼甲),有事从外地来南京。身怀烟泡数枚,在南京火车站被警察搜获。因其“违犯烟禁”,被扭送警察署,关入拘留所。才过了几小时,烟鬼甲就呵欠连连,涕泪交流,坐又不稳,眠又不安。他悲叹道:“今晚看来没命了!”旁边有一个人斜眼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烟鬼甲见那人烟容满面,顿时板起面孔说:“你也嗜好这东西,有什么值得笑的呢?”那人(烟鬼乙)说:“先生大概是头一回吃官司吧,无怪乎这样。”烟鬼甲是个机警的人,听烟鬼乙话中有话,便附在烟鬼乙耳边问道:“我的烟瘾很深,您有救急的办法,我将终身感激。”烟鬼乙格格大笑,说道:“天下无难事,只要七钱三。您不见我仍然精神抖擞吗?”烟鬼甲心领神会,随即掏出5元钞票交给烟鬼乙,说:“拜托,拜托。”烟鬼乙取钞票在手,大声招呼:“茶房,买点心!”茶房应声而至。烟鬼乙摸出铜角子10余枚,夹在钞票中,低声说:“……药……药……”茶房点头而去。当时,拘留所监管人员正虎视眈眈地注视这间拘留室。不一会儿功夫,茶房回来了。手里托着大饼一叠,请监管人员检查毕,送入拘留室。烟鬼乙将每块大饼掰开,每块饼中都藏有戒烟药一包,取完药回头对烟鬼甲说:“怎么样?”烟鬼甲大喜,急不可待地将戒烟药接过来,吞了下去。顿时,呵欠不作,鼻涕与眼泪尽退,精神为之大振。他这才知道,拘留所也不是那么可怕,不也是照样可以过烟瘾吗?
国民党政府实行禁烟,有时似乎雷厉风行,要拉几个人出来枪毙。其中不仅有一般的毒品制造者和私贩者,还有包庇、参与毒品制造和私贩的相当级别的官员。但这些官员的被处决,与其说是因为鸦片问题,不如说是因为在政治斗争中失势。温建刚之死就是一例。
温建刚是上海警备司令部副官处长,经常代表吴铁城与各方交接,并不时代表杜月签对一些暂时失意的官僚军阀问寒嘘暖,馈赠钱物。在上海滩有相当势力。
1930年左右,四川军阀及烟商在重庆、宜昌一带开设吗啡加工厂,高薪聘任日本人为技师。这些加工厂,只能制成黄吗啡(俗称“粗坯”)。1000两烟土,大约可提炼100两黄吗啡。黄吗啡提炼出来后,运到上海,经过再度加工,才能制成“白货”(普通吗啡)。上海南市有一家全上海最大的吗啡制炼厂,由原潮州土行会计、苏州人华清泉牵线,潮州人郑芹初出贤,温建刚撑腰,开办起来的。而温建刚所以敢于入伙,是得到了吴铁城的同意和杜月笙的支持。吴铁城特地为温建刚制造毒品一事,向各有关方面疏通,并取得蒋介石默许。温建刚见关节都已打通,便有恃无恐地干了起来。
温建刚等人的上海南市吗啡厂,重金聘用了高级技术人员,购置了最新技术设备,炼制出上等的白吗啡。产品销路很畅,很快获得暴利。温建刚踌躇满志,得意非凡,连陈果夫也不放在眼里。陈果夫追求上海名妓“小林黛玉”,没有达到目的,温建刚居然敢跟小林黛玉串通起来,在大庭广众之中叫陈果夫丢尽脸面。陈果夫愤怒已极,派人调查搜集温建刚的材料,掌握了温建刚参与开设吗啡炼制厂的详情,立即报告蒋介石蒋对温建刚制造毒品一事,虽曾默许,但因陈果夫控告,也不得不派人调查。调查人员找到吴铁城,吴声称他绝不知情,是温建刚一人私自所为,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调查人员找温建刚本人谈话,温态度傲慢,不屑回答调查人员的提问。他大声说道:“这事不必问我,你们回南京去问’老头子‘(指蒋介石)好了!”使得调查人员很难堪,他们当然要向蒋介石如实汇报。蒋本来并不想办温建刚,但听调查人员汇报说,温建刚口吐狂言,把他也牵扯上了,于是大为震怒,马上下令把温建刚押到南京,交军法处议处。因怕温在南京说出实情,不几天又把他转解南昌行营。当时一般人猜测,温建刚到南昌监禁一个时期,还是会被释放的。在那边放出来,目标小,不易招来非议。可是陈果夫紧迫不舍,收集并抛出了温建刚又一批材料。并且利用蒋介石在江西“剿共”接连失败后的温怒心情,对温建刚一再攻击。蒋介石终于下令将温建刚在南昌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