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恪之健啖清中叶大臣善啖者,首推曹文恪公,次则达香圃椿。人言文恪肚皮宽松,折一二叠以带束之,饱则以次放折。每赐食肉,王公大臣,人携一羊乌叉,皆以遗文恪,轿仓为之满。文恪坐轿中,取置扶手上,以刀片而食之,至家,轿仓中之肉已尽矣。故其奏中有微臣善于吃肉之句,道其实也。香圃家甚贫,每餐或不能肉食,惟买牛肉四、五斤,以供一饱。肉亦不必甚烂,略煮之而已。人极儒雅,惟食时见肉至,则喉中有声,如猫之见鼠者,又加厉焉。与同食者,皆不敢下箸。
都城风俗,亲戚寿日,必以烧鸭烧豚相馈遗。宗伯每生日,馈者多,是日但取烧鸭切为方块,置簸箕中,宴坐以手攫啖,为之一快。
伤寒病起,上问尚能食肉否,对以能食,于时赐食肉,乃竟以此反其病而终。
王文端之守正公高不逾中人,白发数茎,和蔼近情,而时露刚坚之气。其入军机时,和相势方薰赫,梁文定公国治为其揶揄若童稚,公绝不与之交,除议政外,默然独坐。
距和相位甚远,和相就与之言,亦漫应之。一日和相执公手笑曰:“何其柔荑若尔?”公正色曰:“王杰手虽好,但不会要钱耳。”和。然退。然干隆帝深倚任之,和亦不能夺其位。嘉庆亲政,公为首辅,遇事持大体,竭诚进谏,上亦优待之。其致仕归日,上赐以诗,有“清风两袖返韩城”之句,命皇次子亲为祖饯以荣之。癸亥春,成德之事,公时已致仕,急入内请安,谓礼亲王昭。连曰:“德为庖厨之贱,安敢妄蓄逆谋?此必有元奸大憝,主贿以行,明张差之事,殷鉴犹存。吾见上时,必当极力言之,以除肘胁之患,聊以尽老臣报主之心可也。”后上召见,公应对如前,上深然之。会某相国恐株连其戚,急治其狱,草率完案,致癸酉秋有林清突入禁门之变。上深思其言,命有司特赐祭焉。
吉庆之清廉粤东制府,为天下繁华之区,居是官者,无不穷奢极欲,搜括明珠翡翠珍奇宝玉,载满海舶而归。惟觉罗吉庆督粤几十年,不名一钱,几榻萧然,浑如儒素。
壬戌冬,博罗之变,公率提督孙全谋,极力剿捕,业已蒇事,而抚臣某素暴戾争柄,公屡宽假,而某恐为公所害,因先发制之,密劾公疲软失机数事,上命其究谋。某乃坐高座呼公至,宣上谕毕,即命公改囚服,并去仆从,锒铛絷颈,吏隶诋呵以辱之,并詈以谰谩之语。公愤然曰:“某虽不才,曾备位政府,不可甘受其辱,有伤国体。”因引佩刀欲自刎,某素多力因扼其左腕,公情急,遂取烟壶吞之,逾时而死。某遂以轻生上闻。公子寿喜,袭祖荫散秩大臣,其家荜门圭窦,初不知为曾任封疆者,则公之清介可知也。
杨天相之冤狱乾隆末,海盗渠魁某横行江浙洋面,下诏书命捕之,为崇明副将杨天相所获。
提督陈大用飞章入告,仓卒未会总督衔。
总督某,髦而贪,且衔提督之独奏也,思有以中之。已而有上旨命两江总督审明正法,盗因以十万金贿总督,总督受之。
适扬州某太守自侍御外擢至江宁,上谒,总督语以是案,尚有可疑。太守遽曰:
“绿营习气,往往诬平人为盗,以自邀功,宜详察之。”总督大喜,即以此案属之,竟以诬良为盗定案,出盗于狱,而杀杨天相于海口,提督亦坐戍军台。杨天相死之明日,总督出行香,若有所见,即日死。逾年,盗忽至山东巡抚衙门自首,历言在江南被获行贿得脱状。东抚不欲兴大狱,诛盗而讳其事。
当天相死时,提协两标兵皆呼冤击鼓,愿罢伍归农,几成大变。而上海之民,为天相焚纸钱灰如山阜。至清季邑中父老,犹能言之。乾隆朝自和珅秉钧以后,政以贿成,以横行江海之大盗,得贿则任其逍遥法外,而反置擒贼之将士于极刑,吏治之黑暗腐败,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顾当时幸免危乱者,因国家承平日久,小民安生乐业,准回衰亡,外无强敌,得以粉饰太平耳。无识之士,辄颂乾隆朝为极郅治之隆者,其亦曾一考其事实否耶?
王阎罗汉军王侍郎国安,康熙初抚浙,勤敏强记,所部吏民贤不肖及奸宄姓名,各有记籍,摘伏如神。尝晨坐听事,官属以次晋谒,复延见乡里耆老,问疾苦。甫阖扉,遽微服行间。或单骑出入山谷,访诸不逞者,立擒至官,远近骇服。
会朝议欲弃舟山,徙民内地。公上疏力言不可,乃止。即今之定海厅也,浙人呼公曰“王阎罗”。
郭。勇于改过湖广制军郭。令吴江时,。簋不饬。抚军汤文正将劾之,郭立誓痛改,令役担水洗县堂及内室,示民以更新。
后果操行峻介,卒称直臣。康熙二十五年,文正于抚苏任内,尝荐居心冲澹,莅事精锐,宜行取。部以催征未完,议格,特旨允行,授御史。又三十八年春,圣祖南巡,至德州,见。跪道旁,谕阁臣曰:
“郭。前令吴江,百姓至今感颂,其人有胆量,无朋比,可授湖广总督。”知郭制军之在吴江,其改辙以后,必有循良慈惠,深餍人心者。至于居台垣时,劾河臣靳辅治河无功,劾大学士明珠、余国柱结党营私,背公纳贿,少詹高士奇、都御史王鸿绪等,招摇依附。一时方严抗直之声,几使辇下栗然,朝贵侧目(详见公所着《华野疏稿》)。其丰裁气骨,作令时必已不凡,特年少阔疏,人言偶惑,宜文正儆厉而奖掖之。不然,士大夫一命甫膺,甘为墨吏,素丝已当,白璧难磨,尚何晚节立功之可冀乎?命世如郭公,仍不能掩其生平之一节,有位君子,庶知惧焉。
杨<香必>之治行杨公<香必>静山,康熙朝循吏也。知固安,预修永定河。故事,秋汛毕即兴工。时永定河道黄某,赋役钱不均,迟延及冬,朝涉者股战,公意怜之,许日出后下……黄巡工,迟民之来,欲笞之。公力争不得,乃直前牵马至冻处曰:“公能往,民亦能往,此时日高出,公重裘尚瑟缩,乃责此赤胫者戴星来耶?”黄大恚,将缮牒劾。会巡抚李文贞过柳家口,闻其事,召谓曰:“汝年少能然,古之任延也。”劳以酒,解裘衣之。事得释,调宛平。圣祖巡畿南,固安老幼争乞留。
圣祖曰:“别与汝固安一好官何如?”一女子对曰:“何不别以好官与宛平耶?”
圣祖大笑,以为诚,许食知州俸,仍令固安。寻迁。南丽江府,丽江故苗地,新归版籍。公乃召土官为典史,诸里魁以头目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