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隆冬盛暑,衣冠如。司寇知孙有二子,已就童试。适是时山左学使者与司寇有旧,将为之地,而未详二子名,屡欲请之,惮其严正,终不敢发。先生端居缄默,遇有问难,辄指画谈议,滚滚滔滔,竟晷不倦。凡及门与辇下诸子,以制艺就正者,一一评骘,务惬其隐。而运之菀枯,年之修短,皆能于文预决之。康熙癸丑,出为交城令,携家以行。既而遣其长子归淄就婚,课其书艺,忽惊叹曰:“嗟乎,吾子其不返乎!”泫然而别。归未匝月,忽无故自缢死。
治交多异政,秩满迁蜀中州牧,卒于官。
迄清中叶过其故里,询孙姓名,或不尽识,询小圣人,无不识也。
年羹尧轶事一年大将军羹尧,怙宠鸱张,目无朝贵,然独重同年。雍正元年,平青海归,黄缰紫骝,绝驰而行,王公以下,膝地郊迎,年不之顾。
史文靖公贻直,独长揖不拜。将军望见大惊,翻骑而下曰:“是吾铁崖同年耶?”扶之上马,并辔入章益门,一时传为佳话。将军军法极厉,一言甫出,部下必奉令唯谨。尝舆从出府,值大雪,从官之扶舆而行者,雪片铺满手上,几欲坠指。将军怜之,下令曰:
“去手。”盖欲免其僵冻也。从官未会其意,竟各出佩刀自断其手?血涔涔遍雪地。将军虽悔出言之误,顾已无可补救。其军令之严峻,有如此者。然亦可见其平日性情之残酷矣。
年羹尧轶事二年羹尧征青海日,营次,忽传令云:“明日进兵,各人携板一片,草一束。”
军中不解其故。比次日,遇塌子沟(淤泥深坑也,满语云然),令各将束草掷入,上铺板片,师行无阻。盖番人方倚此为险,不意大兵骤至也,遂破其巢穴。又年征西藏时,一夜漏三下,忽闻疾风西来,俄顷即寂。年急呼某参将,领飞骑三百,往西南密林中搜贼,果尽歼焉。人间其故,年曰:“一霎而绝,非风也,是飞鸟振羽声也。
夜半而鸟出,必有惊之者。此去西南十里,有丛林密树,宿鸟必多,意必贼来潜伏,故鸟群惊起也。”其兵法之灵变,实不愧一时名将,而卒罹大谴,惜哉!
田文镜恶科目中人雍正间,李卫、田文镜历任督抚,素恶科目,田抚豫时,一疏劾科甲牧令数十人。适李穆堂制府过汴,相见揖未毕,即厉声曰:“明公身任封疆,有心蹂躏读书人,何也?”田不能堪,遂劾李牵连入蔡延案拟辟。乾隆初,始奉特旨湔雪,寻令佐户部。按:穆堂先生再起,后复以多保鸿博镌官。先生立朝刚鲠,其屡起屡踬,皆为维持国体,不独怜才爱士之私心。然蹭蹬终身,未竟其用。然观田、李二公,固有别矣。相传田文镜为豫督,平越王少司马士俊适令祥符,庭参日,田问出身,王攒眉嗫嚅,故作羞愧状,良久始对曰:“士俊不肖,读书出身,某科散馆翰林也。”田以为刺己,怒斥之。王知不免,回署即详请免河南碱地税,冀见忤放归。
田果疏劾。时杨中丞文干方为布政使司,入谒曰:“王某请免税邀誉耳,公不欲成孺子名,盍少缓?”田诺之。未几杨巡抚广东,即保荐同往,以道府用,荐升两司。田卒,代其任。
以田文镜之严苛明察,而王则面加讪诮,杨则诱以巽言,刚柔抑扬,若弄孺子,其才岂在文镜下欤?
清世宗信任李卫之专雍正一朝,汉臣中最蒙恩眷者,莫如田端肃文镜,李敏达卫二公。而信任之专,似敏达尤在端肃上。考敏达以康熙末年授。南驿盐道。雍正元年,管理铜厂,二年,已擢。南布政使矣,仍兼理盐务。
三年,抚浙江。四年,管理两浙盐务。
五年,授浙江总督。六年,命江苏所属七府五州一切盗案,俱令管理。复因廷议筑松江石塘,上以江南督臣范时绎办理未协,令公查议具奏。奏上,得旨仍令会同江苏督抚,稽察办理。十二月,上以公留心营务,凡江南军政举劾,命公同范时绎等办理。时适遣侍郎王玑、彭维新往江南清查积欠钱粮,亦令公与闻。七年,加兵部尚书衔。八年,江宁有张云如者,以符咒惑人谋不轨。公遣弁密访得其党甘凤池等私相煽诱状,令游击马空北赍文往缉。旋以范时绎及臬司马世。行回护失察咎,又曾与云如往来,辗转关查不解,且贿空北禀饰,具疏劾之。上命尚书李永升赴浙会鞫得实。时绎解任,世。行以下论罪如律。十年,调督直隶,命节制提督等官。至乾隆二年,犹以奏諴王亲王府侍卫库克于安州民争控淤地案,赴州属托,谕嘉其执法秉公,特赐四团龙服。三年,疏参直隶总河朱藻挟诈误工贪劣等款及藻弟蘅干预赈务。
奏入,命尚书讷亲孙家淦会鞫得实,革藻职,拟杖流。蘅亦拟杖。公旋卒,其一生政绩如此。
华亭令戏惩武秀才江苏人尚文学,习武者少,然武科不能废。当岁试之年,辄搜罗充数,往往不及额而止。无赖者幸博一衿,不求上进,每横于一乡,不特闾里苦之,即地方官亦苦之。阅近人笔记,至前清华亭令许云梦治鞫一事,不禁为之失笑。一日者,有武生扭一乡人至县喧诉,许讯其故,则乡人入城担粪,误触生,污其衣,已经途人排解,令代为浣濯及服礼,而生不可,必欲痛扌失之而后已。许询悉其情,亦拍案大怒曰:“尔小人,乃粗心擅污秀才衣,法当重责。”乡人惶恐乞怜,许良久曰:“姑宽尔。”令生坐于堂侧,而饬乡人向之叩头百以谢罪,叩至七十余,许忽曰:“我几忘之,尔之秀才,文乎武乎?”对曰:“是武。”则又冁然曰:
“我大误,文秀才应叩一百,武则一半可矣。今多叩二十余头,尔应还之。”复令乡人高坐,而捉武生还叩,生不肯,则令皂隶挟持而抑其首,叩还二十余乃释。
生大怒,走出,许抚掌大笑,邑人观者、闻者亦无不大笑也。是举虽非正直,然松人咸啧啧以为美谈。
纪晓岚逸事纪文达公性机警敏给,好滑稽,与和珅同朝,恒隐相嘲谑,而和辄不悟。一日和乞书亭额,纪为作擘窠“竹苞”二大字,和喜而张之。偶值高宗临幸,见之,笑谕和珅曰:“此纪昀詈汝之词,盖谓汝家个个草包也。”和珅闻而甚衔之。未几,两淮运使卢雅雨见曾以爱士故,宾至如归,多所馈贻,遂至亏帑。事闻,廷议拟籍没。纪时为侍读学士,常直内廷,微闻其说,与卢固儿女姻亲也。私驰一介往,不作书,以茶叶少许贮空函内,外以面糊加盐封固,内外不着一字。卢得函拆视,诧曰:“此盖隐‘盐案亏空查抄’六字也。”亟将余财寄顿他所,迨查抄所存赀财寥寥。和珅遣人侦得其事,白之。
上召纪至,责其漏言,纪力辩实无一字。上曰:“人证确凿,何庸掩饰乎?朕但询尔操何术以漏言耳?”纪乃白其状,且免冠谢曰:“皇上严于执法,合乎天理之大公,臣倦倦私情,犹蹈人伦之陋习。”上嘉其辞得体,为一笑,从轻谪戍乌鲁木齐。未几赐还,授编修,晋侍读。四库全书馆开,为总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