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蔡记明道语,言“既得后,须放开”。朱子疑之,以为既得后,心胸自然开泰,若有意放开,反成病痛。愚以为得后放开,虽似涉安排,然病痛尚小。今人未得前先放开,故流于庄、佛。又有未能克己求仁,先要求颜子之乐,所以卒至狂妄。殊不知周子令二程寻颜子之乐处,是要见得孔、颜因甚有此乐,所乐何事。便要做颜子工夫,求至乎其地,岂有便来自己身上寻乐乎?故放开太早,求乐太早,皆流于异端。
人清高固好,然清高太过,则入于黄、老。人固难得广大者,然广大太过,则入于庄、佛。惟穷理之至,一循乎理,则不见其清高、广大,乃为正学。
智计处事,人不心服,私则殊也。
太极者,理也。阴阳者,气也。动静者,理气之妙运也。
天下纵有难处之事,若顺理处之,不计较利害,则本心亦自泰然。若不以义理为主,则遇难处之事,越难处矣。
有理而后有气,有气则有象有数,故理、气、象、数,皆可以知吉凶,四者本一也。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阴阳,气也,理在其中;“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刚柔,质也,因气以成理;“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义,理也,具于气质之内,三者分殊而理一。
天地间无处不是气。砚水瓶须要两孔,一孔出气,一孔入水。若止有一孔,则气不能出而塞乎内,水不能入矣。以此知虚器内皆有气,故张子以为虚无中即气也。
朱子所谓静中知觉,此知觉不是事来感我而我觉之,只是心存则醒,有知觉在内,未接乎外也。
今人不去学自守,先要学随时,所以苟且不立。
处事不用智计,只循天理,便是儒者气象。
王道之外无坦途,仁义之外无功利。
人收敛警醒,则气便清,心自明;才惰漫,便昏聩也。
意者,心有专主之谓。《大学解》以为心之所发,恐未然。盖心之发,情也。惟朱子《训蒙诗》言“意乃情专所主时”为近。
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学者须从万殊上一一穷究,然后会于一本。若不于万殊上体察,而欲直探一本,未有不入异端者。
端庄整肃,严威俨恪,是敬之入头处。提撕唤醒,是敬之接续处。主一无适,湛然纯一,是敬之无间断处。惺惺不昧,精明不乱,是敬之效验处。
敬该动静。静坐端严,敬也;随事检点致谨,亦敬也。敬兼内外,容貌庄正,敬也;心地湛然纯一,敬也。
古人老而德愈进者,是持守得定,不与血气同衰也。今日才气之人,到老年便衰,是无持养之功也。
陈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即释氏见性之说。他妄想出一个不生不灭底物事在天地间,是我之真性,谓他人不能见,不能觉,我能独觉,故曰:“我大物小,物有尽而我无尽。”殊不知物我一理,但有偏正清浊之异。以形气论之,生必有死,始必有终,安得我独无尽哉?以理论之,则生生不穷,人与物皆然。
老氏既说无,又说“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混混沌沌,其中有物”,则是所谓无者,不能无矣。释氏既曰空,又说有个真性在天地间,不生不灭,超脱轮回,则是所谓空者,不能空矣。此老、释之学所以颠倒错谬,说空说虚,说无说有,皆不可信。若吾儒说有则真有,说无则真无,说实则真实,说虚则真虚,盖其见道明白精切,无许多邪遁之辞。老氏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指气之灵者为性,故言多邪遁。以理论之,此理流行不息,此性禀赋有定,岂可说空说无?以气论之,则有聚散虚实之不同,聚则为有,散则为无。若理,则聚有聚之理,散有散之理,亦不可言无也。气之有形体者为实,无形体者为虚,若理,则无不实也。
问:“老氏言‘有生于无’,佛氏言‘死而归真’,何也?”曰:“此正以其不识理,只将气之近理者言也。老氏不识此身如何生,言自无中而生;佛民不识此身如何死,言死而归真。殊不知生有生之理,不可谓无,以死而归真,是以生为不真矣。”
问:“佛氏说,真性不生不灭,其意如何?”曰:“释氏以知觉运动为性,是气之灵处,故又要把住此物,以免轮回。愚故曰老氏不识道,妄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不识性,妄指气之灵者为性。”
横渠言“气之聚散于太虚,犹冰之凝释于水”,某未敢以为然。盖气聚则成形,散则尽矣,岂若冰未凝之时是此水,既释又只是此元初水也。
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敬,其本欤!
今人言心,便要求见本体,察见寂然不动处,此皆过也。古人只言涵养,言操存,曷尝言求见、察见?若欲求察而见其心之体,则内里自相扰乱,反无主矣。然则古人言提撕唤醒,非欤?曰:才提撕唤醒,则心惕然而在,非察见之谓也。
天地气化,无一息之停;人物之生,无一时少欠。今天下人才尽有,只因圣学不讲,故懵倒在这里。
不愧屋漏,虽无一事,然万理森然已具于其中。此是体也,但未发耳。老、佛以为空无,则本体已绝矣。今人只言老、佛有体无用,吾谓正是其体先绝于内,故无用于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