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不善之几中于感应者,止有过不及之差。而乘于念虑者,则谓之恶。然过而不已,念虑乘之,亦鲜不为大恶矣。君子知几端在感应上,控持得力,若念虑之恶,君子早已绝之矣。
程子以水喻性,其初皆清也,而其后渐流而至于浊,则受水之地异也。如此分义理与气质,似甚明。但《易》称”各正性命,乃利贞”,又称”成之者性也”,亦以诚复言。则古人言性,皆主后天。而至于”人生而静以上“所谓“不容说“者也,即”继之者善”,已落一班。毕竟离气质无所谓性者。生而浊则浊,生而清则清,非水本清而受制于质故浊也。如此,则水与受水者终是两事,性与心可分两事乎?余谓水心也,而清者其性也。有时而浊,未离乎清也,相近者也。其终锢于浊,则习之罪也。
性本虚位,心有定理。
敬斋云:“敬无间断,便是诚。”予谓心有间断,只为不敬。故若敬,则自无间断。敬则所以诚之也,此所谓自明而诚也,非敬即是诚。敬斋尚未及和靖,敬斋只持守可观,而和靖于涵养分上大是得力。(以上癸未冬月)(六字据《刘子遗书?学言下》补)
会语
问:“未发之中,难以摸索。”曰:“中体莹然,何劳摸索?才摸索,便不是中。”
为学莫先于辨诚伪。苟不于诚上立脚,千修万修,只做得禽兽路上人。
祁世培问:“人于生死关头不破,恐于义利尚有未净处。”曰:“若从生死破生死,如何破得?只从义利辨得清,认得真,有何生死可言?义当生自生,义当死自死,眼前止见一义,不见有生死在。”
问生死。陶石梁以腊月三十日言之。先生曰:“腊月三十日,谓一年之事以此日终,而一年之事不自此日始,须从正月初一日做起也。”
问:“格物当主何说?”有言圣贤道理圆通,门门可入,不必限定一路。先生曰:“毕竟只有慎独二字足以蔽之,别无门路多端,可放步也。”
问:“三教同源否?”曰:“莫悬虚勘三教异同,且当下辨人禽两路。”
古人成说如琴谱,要合拍,须自家弹。
静坐是养气工夫,可以变化气质。
陶石梁每提”识认“二字,果未经识,如何讨下手?乃门下便欲识认个什么?转落影响边事,愈求愈远,堕入坑堑。《中庸》言“道不远人”,其要归之子臣弟友。学者乃欲远人以为道乎?
世人无日不在禽兽中生活,彼不自觉,不堪当道眼观,并不堪当冷眼观。今以市井人观市井人,彼此不觉耳。
问:“先生教某静坐,坐时愈觉妄念纷扰,奈何?”曰:“待他供状自招也好,不然且无从见矣。此有根株在,如何一旦去得?不静坐,他何尝无?只是不觉耳。”
吾辈心不能静,只为有根在。假如科举的人,只着在科举上;仕途的人,只着在仕途上。即不专为此,总是此傍枝生来。所以濂溪教人,只把”无欲“两字作丹头。
先生叹曰:“人谓为人不如为己,故不忠。看来忠于己谋者亦少,如机变,如蠢息,如欺世盗名,日日戕贼此身,误认是占便宜事。”
有友问:“三代之下,惟恐不好名。名字恐未可抹坏。”王金如云:“这是先儒有激之言。若论一名字,贻祸不是小小。”友谓:“即如今日之会与来听者,亦为有好名之心耳。即此一念,便亦足取。”先生曰:“此语尤有病。这会若为名而起,是率天下而为乱臣贼子,皆吾辈倡之也,诸友裹足而不可入斯门矣。”友又谓:“大抵圣贤学问,从自己起见。豪杰建立事业,则从勋名起见。无名心,恐事业亦不成。”先生曰:“不要错看了豪杰。古人一言一动,凡可信之当时、传之后世者,莫不有一段真至精神在内。此一段精神,所谓诚也。惟诚故能建立,故足不朽。稍涉名心,便是虚假,便是不诚。不诚则无物,何从生出事业来?”
问:“无欲而后可言良知否?”曰:“只一致知便了。若言致知,又言无欲,则致知之上又须添一头脑。所谓无欲,只是此心之明;所言有欲,只是此心之昩。有欲无欲,止争明昩,相去不远。但能常明,不必更言无欲。”
习染日降,而人心万古如一日。
敬则心中无一事。
举”饭蔬“章。先生曰:“浮云不碍太虚。圣人之心亦然,直是空洞无一物。今且问如何是太虚之体?”或曰:“一念不起时。”先生曰:“心无时而不起,试看天行健,何尝一息之停?所谓不起念,只是不起妄念耳。”
性无性,道无道,理无理,何也?盖有心而后有性,有气而后有道,有事而后有理。故性者心之性,道者气之道,理者事之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