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南狩,中使矫诏,令泗州进美妇善歌吹者。汪公应轸奏云:“泗妇女荒陋,近亦流亡,无以应敕旨。向募桑妇十馀人,倘纳宫中,俾受蚕事,实于治化有补。”事遂寝。
江西诸司贺宁王寿,皆朝服。按察蔡介夫〔清〕至,谓其属曰:“是觐君之服,而以朝王,非礼也。”去其鞞。又三司于朔望皆先朝王,乃谒先师。介夫改令先谒孔子。已宴,王即席谯清不能诗,清亦让王无礼。
冯御史恩疏劾张孚敬、汪鋐、方献夫为根本腹心、门庭三彗。逮下诏狱,辨甚强项。观者啧啧叹曰:“是御史铁膝,铁口,铁胆,铁骨。”相传为”四铁御史“.
吴疏山同诸御史诣夏桂州。桂州方服宫锦,御史皆啧啧称羡,有搴裳视者。疏山独无言。桂州曰:“吴子云何?”疏山曰:“候公衣毕,当以政务相请。”
霍文敏〔韬〕为南宗伯,吕仲木为贰。文敏时短夏贵溪,仲木乘间讽曰:“大臣有过,规之可也,背噂非礼。”文敏疑其党,心衔之。已,仲木满考之都,谒贵溪。贵溪时方柄国,心折仲木,欲亟援为助,及见甚欢。已,亦数短文敏,仲木毅然曰:“霍君天下才也,公奈何欲以寸朽弃栋梁?”贵溪又心谓仲木党文敏。
世宗意欲用吴宗伯山入阁。山子闻,诣西直告其父曰:“上意如此,恐亦需一揖严公许。”山怒斥之曰:“儿不解事,孰谓阁老可以揖求?”卒不往。
吴宗伯生一女,严世蕃欲求为姻。因置酒享宗伯,而以大学士李本为介。酒未行,宗伯与李弈,李以手掩局,语宗伯曰:“知今日之饮乎?”宗伯谢不知。李为道世蕃意,宗伯遽曰:“山老矣,何从得女?”世善意阻,大恚。
杨文襄〔一清〕以召入,文衡山见独后,杨公亟谓曰:“生不知而父之与我友耶?”衡山曰:“先人弃不肖三十年,以一字及者,不肖弗敢忘也。故不知相公之与先子友也!”竟弗肯谢。杨公怅然久之,曰:“老悖甚愧,见生幸宽我。”
靳文僖〔贵〕继夫人,未三十而寡。有司奏请旌之,吴宗伯曰:“旌舆之设,为匹夫匹妇,发潜德之幽光,以风世激俗。若士大夫节义孝顺,固其常分。靳夫人生受殊封,奈何争宠灵于微贱?”已,学士徐阶为言,山曰:“阁老夫人,宁复有再醮理耶?”
张罗峰当国,甚器重何粹夫〔瑭〕,举翊圣治,期大用之。始入京晤,辄面数张十三愆,众为愕然。
邬懋卿为副都御史,莆田林润曰:“此穷奇也,而豸其服乎!”
赵文华督师江南,下令问:“有故人子朱生安在?为好致之。”令一日三及门,楼船辉耀趣邦宪。邦宪弗顾,自掉扁舟,褐衣诣赵。赵酒欢,握手从容言:“丈夫乘时取功名,多顾金钱,庀母夫人甘毳。硁硁匹夫节,奚以为?”言之再三,卒不应。赵为叹息去。
分宜柄国,粥爵有定值,而馆职尤重。陆平泉〔树声〕以吉士还里,诣阙,世蕃颇知其廉,使人索松绫二百疋,当予翰苑。陆谢曰:“本不敢希翰苑,又实无一绫。”张龙湖〔治〕,陆之座主,为解于分宜。且为具锦币四双、白金四十,召陆与俱往,而令严太史介之行,至则授刺,使自投之。陆不言,怀其刺入,一揖而出。分宜送之及门,见金币,问谁具,对曰:“不知。”
海忠介〔瑞〕为闽邑博士,御史行诣学宫,令长以下,皆伏堂阶。忠介直立曰:“若至院台,敢不以属札见?此师长教士之地,不当诎。”两训导夹跽,忠介中立不屈,时谓”笔床博士“.
江陵夺情,宣城诸生吴仕期,为书万言斥之。江陵私人龙宗武,为太平同知,阿江陵,捕期系狱。时沈太史懋学不直江陵,宗武严刑迫期,使嗾太史。期笑曰:“男子负血性,而为不平之鸣,宁受人教者?”搒掠无完肤,题壁间云:“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卒死狱中。
葛端肃〔守礼〕终身不置姬侍,夫人为置一姬,公固不肯,夫人臾之再四,乃一往见。姬直侍卧内,略不羞涩,公即拂衣出,竟不复往。夫人挈之山西,数年召其家还之,犹处子。人以方之司马文正、张忠定。
江陵相夺情,吴编修中行、赵检讨用贤、艾员外穆、沈主事思孝,抗疏极论,同日受杖,削籍编戍。进士邹元标号哭于傍,视四君杖罢,出疏袖中,亦受杖归。
沈乌城{氵隺}媚妖姆客氏,交欢其子,昆弟畜之。台省合章抨之,不动。大司寇王纪奋袂起曰:“身为大臣,奈何与{父者}相同朝!”历陈其奸恶,削籍去。破帽策蹇,一时荣之。
郑克敬奉使复命,赐燕不食。光禄卿以闻,上诘其故,对曰:“今日臣父没忌,不忍食酒肉。”上曰:“君命也。”对曰:“臣闻有父子而后有君臣。”
于文定〔慎行〕在南宫日,早期偶失。中贵遣阁校许为隐匿,意以示交。文定亟驰谢曰:“失朝事小,欺君罪大。忝为大臣,岂敢以欺自处?可列吾名以进。如有所隐,当上书自受,反于中贵不便。”其人惭而止。
毅宗怒刘都宪〔宗周〕抗直,诏部提讯,诸辅臣固请以免,囚往慰之,颇有德色。宗周略不致谢,唯让诸辅臣某事大错、某事不为,娓娓不已。及过宝应,乔侍御〔可聘〕来访,语及延儒,曰:“尤错!”语及甡,曰:“差胜首辅,错亦不少。”
崇祯末,以边急敕中珰监军。所至横甚,守令拜谒。天津同知张星,独愤耻之,投告乞休。督抚不许,已趋谒珰,珰倨上坐,此使跽见。星怒曰:“若等监军事,而辱天子命吏耶?星何恋一官,而屈若辈为!”拂衣趋出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