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真的太饿了,如果不是肥罗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讨好、渴望、害怕被拒绝的脆弱神情,如果不是已经太久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奇奇绝没有勇气把面前的这些食物放进嘴里,以她敏感的味蕾,她根本尝不出口中食物的味道。
奇奇不得不承认,她终于找到了比她爸爸——现在应该称养父——更不适合做厨师的人了。
“你想毒死她呀,这是人吃的东西吗?看来我永远不能指望你做一顿像样的晚餐。”诺伯嚷嚷着,推开奇奇面前的盘子,将一篮羊角面包放在她面前,“小丫头,别上他的当,这个家伙只配在海盗船上煮些乱七八糟的垃圾。”
“呸呸呸,你这是诽谤!不管怎么说我是城堡里的正牌厨师,我煮什么你就得吃什么!难道你还能找到比我更懂得烹饪的人么?”
……
两个巨型人物在厨房里吵吵嚷嚷,一个给奇奇倒牛奶,一个不服输地给她夹菜,奇奇面前的餐盘渐渐堆得像山一样高。
炉火在一旁静静地烧着,一股温暖的气流在奇奇周身流淌。虽然咬着可以磕掉牙的硬面包,喝着酸中带苦的冷汤,但是,她觉得胃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一种不可遏制的暖意蔓延全身,一直冲到了她的脑门。暖热的液体不知不觉地从她眼眶里滑下来,一滴一滴,坠落在桌上,在油腻的桌面形成一个个透明的小圆水珠。
身旁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两个大汉惊恐万状地看着身边已经哭成泪人的小丫头。
“一定是你吓到她了。”
“肯定是你的东西难吃到她想哭。”
两个人争辩着,同时小心翼翼地坐到奇奇两侧,以完全不符合他们体型的温柔声调哄着她,还搬来一大堆纸巾不断地递给奇奇擦鼻涕和眼泪。
奇奇终于号啕大哭。她不记得上一次掉眼泪是多久以前了,从很早很早起她就知道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哭泣只会招来更多的谩骂,哭泣只会让自己更软弱。她必须坚强,必须忍受,必须把每一次内心的酸涩化作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因为没人爱着她,因为没人在乎她,因为即使她哭泣,也永远不会有人给她一张纸巾,说一声“你不要哭了”。
可是今晚,就在这肮脏不堪的厨房里,就在她面对莫测的将来、前途摇摆不定的时候,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却给了她渴望了十几年的温情。原来她不是一直坚强勇敢的小女生,原来她一直盼望着有人关心,哪怕是浅浅的一个微笑,小小的一句安慰,就可以使她冰冻的心融化。
奇奇一直哭着,哭着,仿佛要把自己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
她哭得太累,几乎虚脱。她不记得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不记得是怎样爬上了自己的床,不记得是何时入的梦乡……
清晨,在鸟鸣声中醒来,这对奇奇来说并不是特别新鲜的体验。但在鸟粪堆中醒来,怎么也算是个超强的震撼。
迟疑了整整三十秒,抹掉脑门上一滩鸟粪,奇奇才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打量着身处的这个房间。事实上,它应该算是一个阁楼,倾斜的屋顶,大面积的天窗招徕了熟门熟路在屋檐筑窝的鸟雀。奇奇还惊喜地发现这儿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墙面上爬满了藤蔓,她相信等春天来到蔷薇花开放的时候,一定会芳香扑鼻,美丽异常。
阁楼里面很简陋,一张床,一面橱,靠近阳台侧有一张小圆桌,还有一把看上去很结实的椅子和一盏立式台灯,虽然这些家具都很老旧,但奇奇就是喜欢这种古朴的样子。
当然,房间和昨夜城堡留给她的印象一致,那就是脏。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还不时有奇怪的爬虫在角落里窜来窜去,床边的地毯沾满灰尘和鸟粪,黑漆漆的,早看不清原貌了。
奇奇告诉自己,如果把这里打扫干净,这一定是她见过最可爱、小巧的房间了。
马上,她捋起袖子,翻箱倒柜找出几块破布和一个水桶,开始打扫起来。她越扫越起劲,越擦越开心,渐渐地,战场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她的小阁楼……
朝阳,正慢慢透过阁楼的天窗,将明媚的阳光洒向每一个角落。
“我,我没做梦吧?”
“我不确定。”
“那掐我一把。”
“哎哟哟!猪头,我跟你有仇哇,这么用力。”
“这么说这是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