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楼的对面是音乐系与美术系的教学楼,虽然隔了树看不真切,但那里的声响却常常越窗而来。当大家都在格律声调中挣扎不已时,红色
娘子军进行曲就"向前进"到我们这了。那歌声把学生们从半睡半醒间拉了出来,抑制不住的笑声猛的爆发。仿佛发泄一般,大家越笑越大声,
讲台上的老先生也笑了笑说:"心静,心静,莫要理它便是。"然后继续平平仄仄平。于是,艺术楼偶尔捞过界的歌声,就成了一种期盼。
旧楼之中,并没有太多可记忆的东西,日子淡然而平实,波澜不惊。但在大学中最如饥似渴的季节却是在那儿度过。喜欢摆弄文字,对各
种厚厚的书籍的渴读,高谈阔论。于是与朋友们一起编了杂志。那或许就是我第一次把梦境中的东西变作现实。无数个下午,教室里没有灯,
就借着窗外的一点亮光,几个投契的伙伴,一起热烈的讨论,很不得要将最具梦幻色彩的名字安作栏目,再配以一小段抒情且优美的文字为引
言。画上几个可爱的形象充作插图当泛着油墨香的杂志捧在手中时,那种兴奋无法言喻,尽管它并不算完美。
然而大学中最后的热闹将要过去,就像《再别康桥》中说的,"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在我登台朗诵完这诗后,我离旧楼而去。
新建的教学楼很宽敞,四周白净光亮不需开灯已如白昼,大大的钢塑玻璃窗外是一片屋顶及屋顶上晒着的五颜六色的衣裤。悬顶的电风扇
呼呼的吹着,刮着吊灯左摇右晃,胶合板做的桌椅也十分的光滑,一年四季都那么冷冰冰。走廊上,轻轻一声都会传的很远且清晰,令人觉得
空洞。上课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很忙,忙着各自的前程。教室里也常常出现手机铃声此起彼伏的景象。同学们相互交换手机号码又匆匆离去。老师也不再授课,而是让仅有的几个同学轮流把该上的内容朗读一遍,便下课由着我们做各自的事情。同学之间变的越来越陌生,明明就在
同一座校园里却很难见上一面。各种考试的备战在进行中,一摞摞的参考书堆放在桌上。没有人关心身边的一切,也没有人关心论文答辩,大
家都只是看着前边,我却好象落在了后边。还没有到离别的季节,却已开始怀念。
现在的旧楼已空空如也,除了几个办公室,所有的教师都被锁了起来。想必里面又落满灰尘了,不知窗户都关上了没有,也许会飘进几片
叶子。要是下雨了,雨水会打湿桌椅再渗到木板缝中,把灰尘浸泡成奇怪的图案。在一楼的最深处的那间教室里有一架被锁住的风琴。我曾偷
偷进去弹过它,风箱已经老化发出类似喘气的声音,有些暗哑的音色在教室里荡开。曲子很简单,太复杂的我也不会,歌名
叫"whenIwasjustalittlegirl",我反复的唱,唱了那一个下午,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阿莲是个可爱的人,我不知道他的年龄,他有什么样的家人,甚至连他的名字是否叫阿莲也不清楚,可是在我的脑海里一直记着他的样子。
那时,我住在大学的分校,学校周边没有围墙,附近的农户总是自由的在校园里穿梭。时不时的窜出条狗,或者是个小孩牵了一头水牛经
过,要不就是教学楼前的阶梯上几个农人在闲嗑牙,就连池塘里也不是开满诗情画意的荷花,而是喂猪用的水草和几只灰仆仆地鸭子。这让大
多数同学很不适应,吃饭的时候,老有一些家禽在脚底转悠,走路时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动物的粪便,而那些盯着你身上花花绿绿的衣裳的眼神
更是让人浑身不自在。但,再多的抱怨,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毕竟抱怨并不能令这些情形消失。
阿莲,是我们最常看见的一个农人,他每天都要背上一个箩筐到池塘里捞些水草,见得多了,每逢撞见便会点头笑一笑。阿萍是个干瘦的
男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剃得很短,穿着土黄色的衬衣和藏青色的直筒裤,脚上不论冷暖都趿一双半旧的黑色塑料凉鞋,只一口牙十
分漂亮,笑起来时像天上的弯月。阿莲有一条狗,据他说已经是条"狗爷爷"了,平时总是在他身边转悠。阿莲的名字是大家猜的,因为其他的
农人总是这么叫他,可究竟是哪几个字,连阿莲自己也不清楚。一些男生便戏谑地告诉他,他的名字是莲花的莲,大家也就叫开了。
阿莲对学校开水房里插卡出水的水龙头很感兴趣,有学生让他试了试。刚把卡插入插口,滚烫的水便流了出来,溅在他的脚上,他惊声尖
叫着跳开,卡离开了插口,水就停了。旁边的学生们笑得乐不可支,阿莲也跟着傻笑,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宝卡"递还给学生。后来,阿莲除
了当农人外,又有了副业打开水。学生们既少了一件麻烦事,他又能拿"宝卡"来"耍",大家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