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哲还没等挥出自己的拳头,就发现自己的胳膊静止在了半空,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半分。
  唐朝用右手攥住了黄俊哲挥出左臂的手腕,面无表情,对于眼前这个他心里定性为公子哥的年轻人,唐朝简直无语到了极点,他所说的三件事根本就是无关紧要,而且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竟然还挥拳相向,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劝你冷静点,别因为鸡毛蒜皮点小事儿自己找不痛快,现在是你先动的手,我出于礼貌制止你冲动的行为,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对我有什么不轨的话,你就好自为之吧!”
  黄俊哲满脸通红,被对方攥住的手腕生疼,就像被钳子夹住了一般,他挣脱了两下竟然没有挣脱开,不免心理有些畏惧。
  手腕被放开了,唐朝转身进了洗手间,而黄俊哲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腕红了一圈,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疼的,整个右手臂都颤抖了起来。
  “妈的!他妈的!他妈妈的!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真他妈的气死我了!哎呦!好疼了!”
  黄俊哲语无伦次的咒骂着,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看错了那个臭黑子,虽然对方比自己矮上半头,看起来敦敦实实也不像是个狠人,谁能想到本来自己是想教训对方的,却被对方仅仅是攥住了胳膊,就闹得手腕生疼,都掐红了。
  黄俊哲觉得委屈,但更多的是愤怒,从小到大都是他打别人,自己哪吃过这种亏?如今真的是捉鸡不成反被啄啊!
  “哼,一定是刚才车厢内狭窄,才被他抓了空子,妈的,竟然干打老子!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愤怒让黄俊哲通红了眼睛,一股怒火由丹田往上翻涌,黄俊哲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一门心思的想把场子给找回来。
  一抬头看到火车过道处有一个小瓶灭火器,黄俊哲想也没想便把灭火器摘了下来,心里已经决定等臭黑子出来照他脑门就来一下子。
  一般情况下,人们在用完早餐都会上大号,唐朝是正常人,所以唐朝去厕所上的是大号,如果唐朝上的是小号,恐怕在黄俊哲头脑发热的时间段从洗手间出来,毫无准备之下被灭火器当头一下恐怕会一命呜呼,但恰恰是黄俊哲等了半天都没见唐朝出来,所以心里有了合计,他虽然嚣张,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怕,他也怕搞出人命,也就是在他心理有矛盾的档口,洗手间的门打开了。
  黄俊哲几乎是犹豫着抡出了灭火器,或许是心里的畏惧和手腕的疼痛,导致他抡出的灭火器速度既不快,准头也不准,唐朝的个头只有一米七二,并不高,以黄俊哲一米七八的个头,想要用灭火器砸向唐朝的脑袋给以致命一击很容易,但就是因为种种因素的掺杂,导致黄俊哲抡出的灭火器恰好只打向唐朝的前胸。
  唐朝一推门,便感觉到一个阴影朝自己袭来,奇怪的是这个阴影的速度简直是太慢了,慢到唐朝足以有时间站定身子,抬头观望,伸手阻挡地步。
  “砰!”的一声,灭火器和唐朝的左臂发生了碰撞,也不知是黄俊哲没有抓稳还是唐朝的左臂肌肉弹性超然,原本是黄俊哲抡向唐朝的灭火器,竟然在发生碰撞之后产生了反作用力,速度和力量进行了叠加,直接朝着黄俊哲的面门飞去。
  “啊呀!”
  黄俊哲的额头和灭火器的瓶身发生了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灭火器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的闷响,却被黄俊哲的狼嚎恐惧声所掩盖。
  “啊!救命呀!杀人啦!”黄俊哲惊吓的大吼大叫,一摸额头,满手鲜血。
  “……流血了!啊!我流血了!哇……救救我,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唐朝的表情很是严峻,面前这个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年轻人本来是想要对自己行凶的,此时却自己受了伤,头破血流,这样的场景唐朝从未遇到过,打架唐朝不怕,即便面对的是几个人,可如今这幕可笑的场景却让他哭笑不得。
  “别吵了,老实在这呆着,我去问问有没有医生!”
  唐朝冷冷的撇下句话,同时把自己大号没有用完的卫生纸扔给年轻人,转头走向列车员办公间。
  ……
  唐朝看着此时额头已经被药布包扎上了的黄俊哲,心里觉得十分好笑。
  以唐朝的身手,别说是一个黄俊哲,就算是两个三个四个五个黄俊哲,恐怕都制服不了唐朝,而此时的结果,正是印证。
  黄俊哲现在连看都不看唐朝,虽说唐朝就坐在过道,他也能从余光里面看到唐朝,总觉得这个黑小子正在一脸的蔑视望着自己,可是如今自己出手两次,一次手腕红肿,一次头破血流,这是他长这么大吃的最厉害的一次亏,黄俊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黑小子竟然如此厉害,在自己拿了灭火器做武器的情况下都能毫发无损,并且自己受了十分严重的伤害。
  “可千万别留下疤呀!否则不就破了相了吗?”
  想到这里,黄俊哲的眼睛湿润了,委屈,惊悚,后怕的情绪已经占据了内心,愤怒反而减轻不少。
  世事往往很是奇妙。
  想当初黄俊哲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的想要接近讨好美女萝莉杨静不得成功,反倒是自己受了伤的情况下引起了杨静的注意。
  黄俊哲当然不会想到女孩子同情心一旦泛滥恐怕会冲垮几个大坝,他权当是自己哪怕头绑纱布也是魅力十足。
  虽然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身边有美女相伴就是不一样,黄俊哲让着的铺位坐着他和满脸关切的杨静,老两口则在另外一张床铺上面,车厢里的氛围顿时和谐了起来,就连坐在过道的唐朝也在黄俊哲眼里显得不那么可恶了。
  车厢卧铺是上中下三个铺位可以睡六个人,唐朝无意间看到了黄俊哲和杨静所在的上铺,也就是中铺,那个位置是空置的,按理说如今五个铺位都已住满,不应该留有余铺,除非是旅客没有来得及乘车,这种情况唐朝在曾经出差的时候也曾遇到,所以唐朝并未怎么在意。
  旅程是无聊的,当然除了像黄俊哲这样性格开朗,本着年轻不怕拒绝,并且有心想要趁机广交桃花的年轻男除外,对于更多的人而言,总是保持一个姿势难免会很累,于是只能在固定的属于自己的空间内施展拳脚却也怎么也不能施展开。
  唐朝是个耐得住寂寞的男人,或许男人曾经年少轻狂,曾经桀骜不驯,曾经满怀志向,曾经意气风发之后,都会迎来一个稳定期,三十而立这句话并非古人的空穴来风,对于现代人而言,虽然许多三十岁的男人都在固定的工作岗位上消磨了自己的理想,经验不见得积累多少,却学会了如何虚伪,面对着今天能够想到明天是个什么景象的生活,更多的人选择沉默和逆来顺受,家庭,单位,妻子,孩子,父母等琐碎占据了男人全部的精力,于是便出现了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一双双麻木的眼神,在拥挤的地铁上靠着陌生人闭起了眼睛。
  大多时候,麻木的不是我们的心灵,而是现实。
  更多时候,绝望的不是我们的心情,而是真实。
  太多时候,适应的不是我们的生活,而是习惯。
  多年以后,人们恐惧的发现,曾经那个年少的自己变成了衣冠楚楚的行尸走肉,曾经那个骄傲的公主变成了倦容满面的黄脸婆,这或许并不是人们想要的生活,可是事实上,人们的生活就是如此。
  唐朝见识过这个社会的一些阴暗,当初揣着伍佰元钱来到C市他也曾幻想无尽,凭着一腔热血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短短一年时间累计了相当财富,并在所属的行业崭露头角,却紧接着在第二年因为库存积压,急功近利由原来的十多人团队最后只剩下了他自己,钱赔光了,一起奋斗的战友跳槽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光杆司令。
  也就是在这时,唐朝遇到了他这一生中最美丽的天使。
  她,出现在唐朝事业的最低谷。
  她,出现在唐朝理想的最低潮。
  她,出现在唐朝未来的最迷茫。
  唐朝是个曾经从无信仰的男人,他只信奉自己,并且有些盲目和狂妄,虽说一年的成功让他尝试到了许多滋味,欢喜,膨胀,自信和荣耀,但随之而来的失败又将这些情绪覆盖,经过反思和总结,唐朝找到了自己失败的原因,盖房子也需要奠定后基石,更何况一项事业没有稳固的基础何谈持续发展?
  三个月的时间,那个她和唐朝形影不离,帮助唐朝重振旗鼓,虽说对于唐朝这个行业,她不是很了解,但每当看到她那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唐朝便浑身充满了力量,头脑开光,像打了鸡血似的玩命的干活,竟然在一种潜移默化的情形下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虽说唐朝的事业一落千丈甚至还有欠款,但并不是说完全没有翻身的余地。
  她陪着唐朝去L市要款,即便余地了当地的黑道,唐朝也全然不惧,硬生生施展了拳脚收回了欠款,有了一小部分启动资金,唐朝决定重新开始,没日没夜的坐在电脑面前,吃喝拉撒全都在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微型办公室内,困了就在办公室的单人沙发上眯一会,醒了就继续工作,她和唐朝一样,两人除了必要的上厕所时间,几乎都在一起,唐朝认为她就是上天排来拯救自己的天使,要不然自己在网上登记的已经过期了半年的招聘广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应聘的电话了,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她找到,而且在了解了公司的情况下,她也毅然决然的留了下了,帮助唐朝度过难过。
  许多时候,唐朝都怀疑是不是她有意为之,他也曾经问过她,可是得到的答案只有她脸上充满青春的微笑。
  唐朝是个没有信仰的男人,可也就是在与她共度的三个月后,唐朝竟然把她当成了自己信仰,这种信仰之力很微妙,甚至可以说很是滑稽。
  唐朝桀骜不驯,习惯性的会爆粗口,但只要她眼睛一瞪,唐朝便会吐吐舌头,或者抻抻脖子,有时候甚至会给自己啪啪两巴掌。
  唐朝前思后虑,习惯性的想要稳当,但往往因此错过时机,她会耐心鼓励和鼓舞,让唐朝很快下定决定。
  唐朝身体力行,习惯性的做无用功,虽然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圆满的,但在过程中浪费了时间和精力,她会帮忙整合资料,去劣择优,让唐朝的效率提高。
  一个男人的成长大多都是在逆境中积累出来的,几乎没有哪个先天条件优越的富家子弟会懂得什么叫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道理,衣食无忧消磨的不仅仅是心性,更多的是斗志,唐朝是穷人家的孩子,很早便当了家,在如今这个年代,想要靠一己之力在社会中找到一席之地并不容易,积累,经验,时机,运气虽然是必要的,但最重要的则是实力和背景,可以说,一年前的唐朝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打敢杀,勇往直前,但一年之后在她的帮助下,唐朝无形中学习到了稳重,冷静,思考,等待等等……
  虽然只有短暂的三个月,但对于唐朝而言,他所懂得的道理和领悟到的真谛要比年龄增长三岁还要多,也就是在这三个月中,唐朝发现自己爱上了她,虽然唐朝并不懂什么叫做爱。
  爱或许是冲动的,一见钟情的,但是唐朝本身便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一见钟情,当初她来应聘的时候,唐朝由于失落连多看都未曾多看她一眼。
  爱或许是习惯的,慢慢适应的,但是唐朝本身就是一个草根,他没有权利不去适应这个社会,习惯自己的位置。
  爱或许是强势的,势必妥协的,但是唐朝原本就是个强势的人,却莫名其妙的服从了一个对他自己的行业本来就一窍不通的女孩。
  爱或许是执着的,需要坚持的,但是唐朝本身便没有放弃和灰心的念头,原本对事业的执着竟然莫名其妙的转移到了对她的态度上。
  唐朝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才发现自己恋爱了。
  然而当唐朝想要表白的时候,却得知她将要离开。
  阴历九月十三日,她的生日,唐朝是在电话里知道的,同时也是在电话里得到了她的辞职消息。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而又失去的如此迅速。
  唐朝无法形容当得知她要离开自己的心情,似乎自己这三个月来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沉沉的坐在沙发上怎么也提不起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