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相当奇怪……我想起丽塔,想起她那秘密的、非同一般的眼儿之后几分钟,我已坐在开往纽约的火车上了,我打了个盹儿,胯下没精打采地硬起来,妙哉!更奇怪的是,当我下了火车,从火车站走出去一两个街区的时候,我在拐角碰到的竟是丽塔本人。好像她得到心灵感应的消息,知道我脑子里想的事情似的,她也很兴奋。很快我们就肩并肩地坐在一家杂碎店的火车座里,举止就像一对发情的野兔。在舞池里我们几乎一动不动。我们被紧紧挤在一起,就这样呆着,任凭他们在我们周围推啊操的。我本可以把她带回我家里的,因为我当时一个人,但是不,我有一个想法,要把她送回到她自己家里,让她站在门厅里,就在马克西的鼻子底下操她。我真的这样做了。
在玩的当中,我又想起橱窗里的人体模型,想起我下午说出“眼儿”那词时他大笑的样子。我正要放声大笑的时候,我感到她来了高潮,一种你在犹太窟窿眼儿里常遇到的长时间高潮。我把手放到她的屁股底下,指尖就好像摸着衣服的衬里一样光滑柔软;当她开始颤抖时,我把她从地面上举起来,看她歇斯底里发作的样子,我以为她会完全发疯哩。她在空中一定有了四五次那样的高潮,然后我把她放到地上,让她躺倒在门厅里。她的帽子滚到一个角落里,包包也挤开了,几个硬币捧出来。我特别提到这些,是因为在我把那玩艺儿彻底交给她以前,我脑子里还想着装几个硬币,好做回家的车费。
总之,我在更衣处对马克西说了我想要看一看他妹妹的眼儿,现在不过过了几个小时,它就正好对着我。就是她以前被操过的话,也是操得不得当,这是肯定的。我自己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躺在门厅地板上那样,处于一种十分冷静而泰然自若的符合科学规律的心境中,就在马克西的鼻子底下,浇灌着她妹妹丽塔那秘密的、神圣的、非同一般的眼儿。我本可以无限期地抑制着不打炮——难以相信我有多么超然,然而又彻底意识到她的每一个颤抖和震遥但是有人必须因为让我在雨中走来走去乞讨一角钱而付出代价;有人必须为我心中所有那些未写之书的萌芽所产生的狂喜付出代价;有人必须证实这只秘密的、隐而不露的窟窿眼儿的真实性。好几个星期,好几个月以来,这只窟窿眼儿一直困扰着我。
谁能比我更有资格呢?我在高潮之间想得这么厉害,这么迅速,以致我决定把事情结束掉,就让她翻转身子。她开始有点儿畏缩不前,但是随之差点儿发起疯来。她急促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我真的随之兴奋起来,我就感觉来了,从脊柱顶上传出的长时间令人极度痛苦的喷射,以致我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垮了。我们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地倒下,像狗一样喘气,然而,同时,我心里还记者在周围摸几个硬币。这并不必要,因为她已经借给我几个美元,但我要补上我在远罗卡威缺少的车费。甚至到那时候,天哪,事情还没有完。不久我就感到她在摸来摸去,我眼冒金星。我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她的脚缠着我的脖子,然后我又爬到她身上,她像鳝鱼一样缠住我蠕动,真是快要了我的命。然后她又来了,一次长时间令人极度痛苦的高潮,嘴里呜呜咽咽,说着急促而含糊不清的话,令人产生幻觉。最后我不得不,让她停止。什么样的一个眼儿啊!我原先只不过要求看它一眼的!
马克西谈论敖德萨,使我想起我小时候失去的东西。虽然我对敖德萨从未有过一幅清晰的画面,但它的气味就像布鲁克林的那个小地段一样,它对我意义如此之大,可我却很早就不得不离开它。每次我看到一幅不用透视法的意大利油画,我就十分确定地感觉到它;例如,如果这是一幅关于送葬行列的画,那么这就正是我小时候知道的那种经验,一种有强烈直接性的经验。如果这是一幅关于大街的画,那么,坐在窗户里边的女人就正坐在街上,而不是在街的上方,或离开了这条街。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立即被每一个人知道,就像在原始社会的人当中那样。人们感到即将发生凶杀,偶然性支配一切。
就像在意大利原始绘画中缺乏这种透视法一样,我小时候不得不离开的那个老地段中,也只有平面,一切都在这些平面中发生,通过这些平面,一切都好像是由渗透作用一层一层传递过去。边界都是明明白白界定的,但却不能通行。我当时还是小男孩,住在靠近南北交界的地方。我就在北边一点点的地方,和一条叫作北第二街的大道只有几步之遥。它对我来说就是南北之间的真正界线。实际上的界线是格兰德街,它通往百老汇渡口,但是这条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是它已经开始住满了犹太人。不,北第二条街是一条神秘的街,是两个世界的边界。所以,我生活在两条界线之间,一条真正的界线,一条想象的界线——我整个一生中都是这样生活。
在格兰德街和北第二街之间有一条小街,叫菲尔莫尔街,只有一个街区长。这条小街在我们住的那幢我父亲拥有的房子斜对面。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迷人的街。对于一个男孩、一个情人、一个疯子、一个酒鬼、一个骗子、一个色狼、一个恶棍、一个大文学家、一个音乐家、一个诗人、一个裁缝、一个鞋匠、一个政治家来说,它都是一条理想的街。实际上,这就是它本来模样的那种街,包含着人类的各种代表,每一个人对他自己来说都是一个世界,都和谐地又不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但是都在一起.一种紧密的组合,一种高密度的人类孢子,如果这条街本身不崩溃,它就崩溃不了。
至少,它似乎就是这个样子。威廉斯堡桥一开通,随之而来的就是来自纽约戴朗西街的犹太人的侵入。这造成了我们那个小世界,那条叫作菲尔莫尔的小街的瓦解,那条街本身就像它的名称一样,是一条有价值、有尊严、有光明、有惊喜的街,然而,犹太人来了,他们像飞蛾一样,开始吃我们生活的组织结构,直到一无所剩,到处都是他们带来的那种飞蛾般的存在。
很快这街就散发出难闻的味道,真正的人都搬走了,房屋破破烂烂起来,甚至门前的台阶也像涂料一样不见了。很快,这条街看上去就像一只脏嘴,所有突出的牙齿全不见了,只有这里那里裂着的漆黑的丑陋残根,嘴唇的腐烂,腭也不见了。很快,沟里的垃圾有齐膝深,安全出口堆满了鼓鼓囊囊的被褥,满是蟑螂和血迹。很快,犹太清洁食品的招牌就出现在商店的橱窗上,到处都是家禽、大马哈鱼、酸菜、大面包。很快,建筑物之间的每一个通道上、台阶上、小院里、商店门前,到处都是婴儿车。随着这些变化,英语也消失了,人们听到的只有意第绪语,只有这种啪啪啪、嘶嘶嘶、扼住脖子出不来声的语言,在这种语言里,上帝和烂蔬菜的发音差不多,意思差不多。
我们属于犹太人入侵以后最早搬走的家庭之列。一年里我回老地段两三次,过生日、圣诞节或感恩节。每次回去,我都发现少了一点儿我喜欢和珍爱的东西。这就像一场恶梦,越来越糟糕。我的亲戚们仍然住在里面的房子像是行将成为废墟的旧要塞;他们被困在要塞的侧翼之一里面,维持一种孤岛的生活,他们自己的样子开始变得驯顺、惊恐、卑微,他们甚至开始在他们的犹太人邻居中作出区分,从中找出一些相当人道、相当正派、清洁、仁慈、富有同情心、大慈大悲等等等等的人。对我来说,这是令人极其伤心的。我恨不得拿起机关枪,把整个地段的人统统扫倒,无论是犹太人还是非犹太人。